[母上大人]
楚獨秀心裡咯噔一下,趕忙硬著頭皮接聽:“喂,媽。”
“我剛給你姐打完電話,我倆商量一番,抓緊時間往家裡考吧!考公考編考教資,能考什麼全都考,你姐說去查查你能報什麼崗,現在好像很多有專業限制……”
明明手機沒有開啟外放,楚嵐的嗓音卻直刺雲霄,話語如轟隆隆的落雷,震得腦袋瓜嗡嗡作響。
她尷尬道:“……媽,你找我姐幹嘛,我有在找工作。”
“你自己找什麼找,找完沒兩天失業,跟鬧著玩兒一樣!你高考報志願時,我就鬆口過一回,這次說破大天也沒用!趕緊考回家,找份穩定工作完了,不要再耍小孩性子!”
話畢,母上大人乾脆利落結束通話,絲毫沒給她拒絕的機會。
這態度就像老家鐵飯碗很好考一樣,殊不知近年公示名單不乏清北身影。
電梯叮咚一聲抵達,金屬門緩緩開啟,正前方是全身鏡,照出她崩潰的臉。
楚獨秀走進電梯,借鏡子打量自己。秀氣文靜的長相,狼狽微亂的長髮,即便穿正裝參加面試,卻依然愛用雙肩書包,渾身散發在校生的青澀土氣,連臉上都殘留“我好欺負”的天真氣息。
為什麼她總甩不脫這股學生氣?
倘若她滿臉狠辣、渾身肌肉,一拳就能撂倒一個壯漢,不信王總敢朝自己隨便發火。
或者像楚雙優般幹練知性、不怒自威,談笑風生間盡顯精英風範。
這樣找工作也不用驚動母親。
偏偏她都不是,她就這副慫樣。
楚獨秀對著全身鏡擠眉弄眼,妄圖驅逐臉上的迷茫,擺出冷靜理智的模樣,無奈怎麼裝都不倫不類,依然顯得傻里傻氣。
她今年二十一歲,不知道其他人畢業時什麼樣,是跟她也差不多,還是單純自己沒用,才會遇到諸多問題。
她只知道,這個年紀的自己尚未自由獨立,卻已初步品嚐生活的不留餘地。
*
皺巴巴的簡歷被隨手一折,紙飛機般落進空蕩的紙簍。
楚獨秀走進“臺瘋過境”時,已經整理好凌亂的心情。她照常挑選靠窗的座位,將雙肩包往旁邊臺子上一撂,隨手脫掉深色的正裝外套,徹底將自己埋進軟沙發裡,在酒吧柔和的音樂中得以喘息。
這是她平常最愛來的地方,一對年輕夫妻經營的酒吧,位置離學校不遠,名字叫“臺瘋過境”。毫不起眼的巷子裡掛一塊霓虹彩燈的招牌,但凡步子走得快,就錯過酒吧入口,進來後空間也不大,靠窗桌子只有兩張。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酒吧內被填得滿滿當當,從吧檯到舞臺都沒落下。長櫃內是琳琅滿目的漂亮酒瓶,被暖黃微醺的燈光浸潤得閃閃發亮。女老闆經常在此調酒,被各類瓶瓶罐罐簇擁,再將晶瑩剔透的酒液倒入杯中。
楚獨秀從不喝酒,但她時常看調酒。她喜歡“臺瘋過境”的擁擠,讓人有被包裹的安全感。
現在店裡人不多,座位基本都空著。舞臺上空無一人,只有筆直的立麥。
女老闆原本在吧檯忙碌,看到楚獨秀後打招呼。她留一頭短髮,左耳戴銀耳釘,十足酷姐氣質,拿著選單往桌邊走:“老樣子?蜜汁雞排飯?”
楚獨秀是店內常客,卻從不點任何酒類,偏愛著蜜汁雞排飯。軟嫩多汁的雞肉,清新可口的沙拉,搭配灑滿芝麻及濃稠醬汁的雪白米飯,只需簡單花費三十二元,就擁有超越食堂的快樂,是她情緒低落時的治癒劑。
她剛面試受挫,決定奢侈一把,點頭道:“對。”
女老闆用筆在選單上一圈:“好久沒看見你。”
“最近在找工作。”
女老闆面露意外:“快畢業了?”
“這學期大四。”楚獨秀瞥見狹小舞臺上的立體麥克風,好奇地詢問,“今晚有活動?”
“對,開放麥。”女老闆撓了撓頭,似不知如何解釋,補充道,“今天來的人比較多。”
楚獨秀是在“臺瘋過境”才瞭解什麼叫開放麥。彼時沒有任何脫口秀節目,她第一次體驗這項神奇活動,是某次酒吧用餐的閒暇,看到一個東北大哥上臺講笑話。一束光,一支麥克風,天南地北胡侃,逗得在座眾人前仰後合。
她當時不懂什麼叫脫口秀,更沒聽說過單口喜劇,只覺得東北大哥逗趣又大膽,單槍匹馬就敢上舞臺,後來才知道他是男老闆。“臺瘋過境”既是一家酒吧,也是一家脫口秀俱樂部,時不時就會舉辦表演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