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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部分

上自然與人事的對照,更加深了“六朝如夢”的感慨。“臺城六代競豪華”,但眼前這一切已蕩然無存,只有不解人世滄桑、歷史興衰的鳥兒在發出歡快的啼鳴。“鳥空啼”的“空”,即“隔葉黃鸝空好音”(杜甫《蜀相》)的“空”,它從人們對鳥啼的特殊感受中進一步烘托出“夢”字,寓慨很深。

“無情最是臺城柳,依舊煙籠十里堤。”楊柳是春天的標誌。在春風中搖盪的楊柳,總是給人以欣欣向榮之感,讓人想起繁榮興茂的局面。當年十里長堤,楊柳堆煙,曾經是臺城繁華景象的點綴;如今,臺城已經是“萬戶千門成野草”,而臺城柳色,卻“依舊煙籠十里堤。”這繁榮茂盛的自然景色和荒涼破敗的歷史遺蹟,終古如斯的長堤煙柳和轉瞬即逝的六代豪華的鮮明對比,對於一個身處末世、懷著亡國之憂的詩人來說,該是多麼令人觸目驚心!而臺城堤柳,卻既不管人間興亡,也不管面對它的詩人會引起多少今昔盛衰之感,所以說它“無情”。說柳“無情”,正透露出人的無限傷痛。“依舊”二字,深寓歷史滄桑之慨。它暗示了一個腐敗的時代的消逝,也預示歷史的重演。堤柳堆煙,本來就易觸發往事如煙的感慨,加以它在詩歌中又常常被用作抒寫興亡之感的憑藉,所以詩人因堤柳引起的感慨也就特別強烈。“無情”、“依舊”,通貫全篇寫景,兼包江雨、江草、啼鳥與堤柳:“最是”二字,則突出強調了堤柳的“無情”和詩人的感傷悵惘。

詩人憑弔臺城古蹟,回顧六朝舊事,免不了有今之視昔,亦猶後之視今之感。亡國的不祥預感,在寫這首詩時是縈繞在詩人心頭的。如果說李益的《汴河曲》在“行人莫上長堤望,風起楊花愁殺人”的強烈感喟中還蘊含著避免重演亡隋故事的願望,那麼本篇則在如夢似幻的氣氛中流露了濃重的傷感情緒,這正是唐王朝覆亡之勢已成,重演六朝悲劇已不可免的現實在弔古詩中的一種折光反映。

這首詩以自然景物的“依舊”暗示人世的滄桑,以物的“無情”反託人的傷痛,而在歷史感慨之中即暗寓傷今之意。思想情緒雖不免有些消極,但這種虛處傳神的藝術表現手法,仍可以借鑑。

(劉學鍇)

與東吳生相遇

與東吳生相遇

韋莊

十年身事各如萍,白首相逢淚滿纓。

老去不知花有態,亂來唯覺酒多情。

貧疑陋巷春偏少,貴想豪家月最明。

且對一尊開口笑,未衰應見泰階平。

原詩題下注:“及第後出關作。”詩人從唐僖宗中和三年(883)流落江南起,直到昭宗乾寧元年(894)擢第,歷十二年,戰亂頻仍,顛沛流離,所以這首詩劈頭便感慨萬端地說:“十年身事各如萍”。詩人用隨風飄泊的水上浮萍,刻畫了自己流離失所的“十年身事”。“各”字表明東吳生與自己同是天涯淪落人,自不免同病相憐。

“白首相逢淚滿纓”。按理,這時韋莊已登第,祿食有望,似不該與故人淚眼相對,但自己在外飄泊多年,已是五十九歲的人了。因此,遇故人便再也忍不住涕泗滂沱,淚滿冠纓。

三、四句是揮淚敘舊的辛酸語。回想當年大家歡聚一起觀花飲酒的情景,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如今詩人為痛苦折磨得衰老、麻木,似乎已不感覺到花兒是美麗的了,再也沒有賞花的逸興了。而酒與詩人卻變得多情起來,因為亂世顛沛,年華蹉跎,只好借酒澆愁啊!細味詩意,字字酸楚。

五、六句是痛定思痛的激憤語。亂離社會,世態炎涼,“貧”與“貴”,“陋巷”與“豪家”,一邊是啼飢號寒,一邊是燈紅酒綠,相距何其懸遠。有才華的人偏被壓在社會最下層,沾不到春風雨露;尸位素餐者偏是高踞豪門,吟風弄月。詩句是對上層統治者飽含淚水的控訴,也是對自己“十年身事”的不平鳴。

淚乾了,憤悶傾吐了,詩人轉而強作笑顏:“且對一尊開口笑,未衰應見泰階平。”“且對”一作“獨對”,據題意以“且對”為允。泰階,星名。古人認為泰階星現,預兆風調雨順,民康國泰。這兩句是說:趁未衰之年,暫拚一醉,而破涕為笑,這是聊以解嘲;期望今後能河清海晏,國泰民安,這是自許和自慰。詩人就是懷著這樣美好的願望而開懷一笑。這一笑,既透露著老當益壯的激情,也透露著期望社稷郅治的心理。

全詩以“淚”始,以“笑”結,前後照應,關鎖嚴密。“淚”是回顧,“笑”是前瞻。“淚滿纓”說明詩人遭遇十年辛苦不尋常:“開口笑”說明詩人滿懷信心向前看。一淚一笑,總括全詩,字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