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高興啊,老奴是替王……”他說到這兒,生生哽住了,愣是胡亂換了個話題,“郡主要住幾日?”
我的心已被那前半句話壓成一團,想起爹爹,心痛一時無法抑制,耳邊便傳來秋低沉的聲音:“不住,貴妃下午便是要回宮。”
垂眸,我踢飛腳下的一顆石子,攙起老管家:“扶蘇想去看看追雲,他的傷勢怎樣了?”
老管家無聲嘆了口氣,勉強笑道:“好多了,好多了,勞煩郡主掛心。老奴為郡主引路。”
房門緊掩,立在門外,我轉頭,對秋和冬淡淡道:“你們在外候著。我很快出來。”
秋沉吟了片刻,垂首弓腰道:“是。”
穿過寂寂而狹小的偏廳,便是內室。
未見一物,便嗅得滿鼻苦澀藥味。
兩個高大的男子無聲立在屋內——追雲逐月,見了我,屏息而拜。
視線移向床榻,一個人窩在床間,形容枯槁、骨瘦如柴。一道長而猙獰的疤自下巴而上,橫亙整個面頰,追隨爹爹征戰的侍衛——疾風。
傾身上前,我握住他隔空伸過來的手,手心立刻摸到一柔軟纖維,接過來一看,竟是一束青絲。
柔而韌,一條黑血斑駁的髮帶截腰而纏,靜靜躺在我的手心。
馬革裹屍屍未還,隔斷青絲慰情思。
一看再看,手指忍不住輕顫,想起我曾任性扯著爹爹的發,忽覺手腕承受萬般重壓,像是端著一條生命。
我抬眼望著疾風,未語淚流。
半晌,疾風哀痛著點頭,滿面重壓漸漸化為虛無,靜靜閉了眼。
追雲逐月踉蹌撲去,默默跪倒,無力起身。
無聲無息,空留一室哀痛。
痛幾許?一川菸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臻兒,不合口味嗎?怎麼吃得如此少?”關切的口氣,柔和的語調。
我抬眼冷冷看著他,慢慢放下碗筷,忽的站起來,一把掀了桌子。
嘭的一聲巨響,緊接著乒乒乓乓,碗筷碎渣撒了一地,飯菜湯汁立刻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