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樂別過臉,聲音淡淡卻帶著賭氣的成分:“醫者父母心,極樂就算再怎麼不待見他,也一樣會盡力救他的,主人你就放心……”
未等我再多說,極樂就挽起承歡的胳膊,嘰嘰喳喳道:“承歡哥,我帶你參觀!這個後院好大呢!”
承歡偏過臉,拍拍我的手,又對我柔和笑笑,隨著極樂進了屋。
嘆了口氣,我搖搖頭,隨後也邁了進去。
東丹晗玥在二的拐彎處,一推開門,就聞到一股濃濃的中藥味,又苦又澀,我皺了皺眉,想也想得到,這極樂喂藥時怕是不會給他摻蜂蜜的。
床幔隨著破門而入的風輕輕擺了幾下,我緩步走了過去。
撩開幔子,便看到一張慘白的臉,預料中的毫無血色,秀氣的眉因了有人的突然打擾,不耐地皺了起來。
我沿著床邊坐下,那雙丹鳳眼便倏然張開,流動的眼波帶出一絲絲逼人的寒氣。
我嘆了口氣,輕聲道:“怎麼?不願意看到我?”
就這脾氣,即使身在他人屋簷下,還是滿身的傲刺,倔強不肯低頭。極樂又是個孩子心性,難怪會與他相處不來。
其實不必我開口,他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間便怔住了。取代眼底寒氣的是滿滿的驚喜。
“你……”他咬了咬蒼白的唇,忽的別過臉,像一個受盡委屈的孩子,“我還以為你把我忘了……”
“怎麼會?”伸手撩開他臉側散亂的發,我微微笑著,淡淡道,“我救了承歡出來。”
總覺得他應該知道,畢竟,承歡是他送出去的。
而且,我也希望,他能夠放過承歡。這件事,只要他不再追究,就好辦的多。
東丹晗玥果然一怔,隨即回頭看我,似乎想說什麼,終究只是慘淡一笑。
拉開厚重的棉被,好在極樂雖然孩子氣,卻是心地善良,床褥都很乾淨,可見換洗的很勤。
東丹晗玥沒有穿上衣,白布將傷口重重包裹,露出來的身體,瘦可見骨,一根根肋骨像是要從面板中刺出來,讓人不由得替他心疼。
“太瘦了,”我搖了搖頭,柔柔看向他,“這幾天我來照顧你,可要多吃一點啊!”
他動了動唇,眼底湧出孩子般無法遮掩的幸福之色。
我一愣,心中不由得泛酸,對他來說,只要這一點點溫柔,就夠了嗎?
心中動容,語氣更軟,隨手將掛在一旁的大氅取下,我問:“可以動嗎?前幾天下雪了,咱們到窗前看看雪景。”
他仰著臉靜靜看著我,整個人像是鍍上了一層夢幻的色彩,總不見血色的雙頰,也似乎鮮活起來。
他微笑著朝我伸出手,我望著那細長純白的指尖,竟遲遲下不了決心。彷彿他伸過來的,不是一隻手,而是一個人的一生。
我要接過來嗎?我要握緊他嗎?
燦若星辰的眸子深深凝視著我,他的手擎在半空中,倔強不肯放下。
我吸了口氣,握緊了拳,剛要伸手,便聽到一陣梆梆的敲門聲。
竟如蒙大赦般鬆了口氣,我偏過頭,避開東丹晗玥灼灼的眼睛:“何人?進來。”
東丹晗玥依舊那樣擎著手臂,微微側過來的臉掛著若有似無的微笑,這微笑隨著來人的腳步而漸漸彌散。
最後,他緩緩垂下手臂,閉了眼。
進來的是酒坊的小廝,端著兩大碗黑乎乎的中藥,我忙放下大氅走過去,接了藥:“我來,你去忙你的。”
從櫃子裡取出一大瓶蜂蜜,我端著藥走到床邊:“先喝了藥,再去看雪。”
東丹晗玥動了動,睜開眼睛微笑著:“好……”
沉吟片刻,我有意說起了東丹:“這幾天,我也找人問過東丹的情況,卻一直打探不出。我們一起離開之後,皇宮應該亂成一團了?”
東丹晗玥皺眉喝下一口苦藥,我忙遞了一勺蜂蜜過去,他推開,一鼓作氣喝下了整碗,方含入蜂蜜,笑道:“多謝。”
我看了看他,忍不住又道:“你難道不擔心嗎?”
他平靜搖了搖頭,風輕雲淡道:“東丹的一切已經與我無關。”
我一愣,忙問道:“什麼意思?”
他看著我,蒼白憔悴的臉滿是倔強的執著:“在你進入皇宮之前,我已經寫下詔書,若是我此去半月不歸,皇位便自動禪讓他人。所以我現在,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百姓。”
半月?!十五天?!用不著掐指一算,我也知道早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