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紗撇嘴不屑道:“奴婢看她就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不見棺材不掉淚。難怪連閻王都不肯收她呢。這種人就是死了也必鬧會得地府烏煙瘴氣,雞犬不寧。郡主改日還是請個得道高僧來收了這個妖孽吧。”
江嬤嬤笑道:“小蹄子,你如今也學壞了,專會架橋撥火兒。難不成還記恨著肖姨奶奶的那一巴掌呢。”
碧紗低頭嗔怪道:“嬤嬤也把我說的忒小氣了。我是為郡主娘娘打抱不平呢。自打進了這府裡,就沒一天安穩的日子。別個還好,偏生那 肖姨奶奶隔三差五就尋些事故來噁心咱們。真真教人忍無可忍了。”
碧紗在旁忽的插話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肖姨奶奶有皇后娘娘和孃家這兩大靠山,不論是誰要明著動她都要掂量一下輕重的。”
見雨霏若有所思地盯著她,遂又垂下頭,低聲道:“殿下如今不宜操勞,要不要奴婢去把郡馬爺請來吧。”
雨霏輕輕搖了搖頭,不以為然地笑道:“很不必,前院的事兒已經夠他忙的了。這點子內宅的瑣事本宮自問還應付的來。去把本宮的琵琶拿來,好些天沒碰,手都生了,也好藉此抵擋那些不堪入耳的噪音。”
暗香閣內琴聲叮咚,錚錚之音若大珠小珠落玉盤,教人心裡沒來由的一陣安寧,仿若這俗世的一切煩擾都以化作了江南漫天的濛濛細雨。置身其中,令人煩心頓釋,萬慮齊除。眾人皆放下手邊的活計,聽得津津有味,沉醉不已。
忽而嘣的一聲,那纏弦竟斷了,雨霏心一驚,纖細柔嫩的手指被鋒利的琴絃劃出了一道淺淺的口子。眾人正在疑惑,伴隨著一陣嘈雜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小丫頭在窗外稟告道:“郡主殿下,不好了,肖姨奶奶帶人在院外哭鬧。護院攔著不讓進,她們就在門口燒起紙錢來了。”
江嬤嬤聞言,臉色大變,因啐道:“晦氣,真是晦氣郡主娘娘的身子才剛好些,她們就想著法兒的來觸黴頭,真真可恨之極。還不快去請老太太來,看看她這個好媳婦做的是什麼事兒。”
又對滿臉怒色的雨霏說道:“郡主別惱,氣壞了身子不值當。讓丫鬟們先伺候您用膳,老奴出去瞧瞧。”
雨霏怒上心頭,越發煩躁,因冷冷道:“不必了,人家就是衝著本宮來的。誰去了也少不得吵鬧不休,還是本宮親自出去,也好見識見識咱們這位大名鼎鼎的肖姨奶奶還能使出什麼么蛾子。”說罷便吩咐人更衣
江嬤嬤上前攔道:“萬萬不可,郡主殿下如今身子嬌貴,外頭那些不乾不淨的東西可別沾染壞了您。”
雨霏冷笑道:“人家都欺負上門來了,我這個正主還躲在屋子裡。咱們退一步,別人就要進十步。索性掀了這層虛偽客套的遮羞布,大家斷個清楚明白。”
說罷抬步便走,江嬤嬤見雨霏臉色不同於往常那般平易溫和,又是久經人事,知道這有孕女子的脾氣就如同六月的天氣一樣,說變就變。料想勸也無用,忙疾步跟了上去。
雨霏一出來,便見院門口堆放著幾口暗紅色樟木雕花大箱,上面纏繞著白布,打成花朵摸樣。紅白相間甚覺刺眼。那箱子大開著,裡面一半是真絲綾羅綢緞尺頭、金銀打造的什物,“鵝籠”、“酒海”、龍鳳喜餅以及肘子、喜果若干。另一半卻是紙糊的皮、棉、夾、單衣服若干套,紙糊的錦匣數對,內裝耳環、鐲子、戒指及簪子等飾物。肖夫人一邊焚燒著紙錢冥響,一邊哭天搶地地哀嚎道:“我的仁兒啊,你怎麼就這麼狠心地拋下為娘。你在地下孤孤單單的,又沒個人陪伴伺候,可怎麼好啊。”
江嬤嬤怒目圓瞪,上前伸手直指著涕淚橫流的肖夫人,怒斥道:“姨奶奶這是做什麼?大爺的靈柩如今可停在短松園裡,姨奶奶要哭要祭,應該去那兒。怎麼跑到暗香閣來了。若驚了郡主娘娘,你擔得起嗎?”
碧紗在一旁似笑非笑地譏諷道:“我勸姨奶奶消停一點,且安靜些吧。橫豎再過幾日就出去了。”
肖夫人一聽這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裡湧上一絲不祥的感覺,立時止住哭泣,疑惑地逼問道:“小蹄子,還沒睡醒不成,滿嘴裡昏言胡語。如今這府裡亂作一團,正沒個主事的人,我幾時說要出府去了。”
碧紗咬著帕子,抿嘴冷笑道:“哎呦姨奶奶倒真是病糊塗了。難道不知道侯爺已經發下話來要休了姨奶奶,回孃家還是去尼姑庵落髮都請您自便呢。”
肖夫人怒道:“放屁老爺才進了大理寺,你們就欺負起我們孤兒寡母來了。哎呦,我可真活不成了。”邊說邊捶胸頓足賴在地上哭鬧不休,誰也拉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