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人已經死了,看樣子死的還很痛苦。但出奇的是,這女屍的神情平靜得令人詫異,彷彿她只是睡著。蕭衍行僵硬地站了一會兒,緩緩地牽起衣裳下襬半蹲下來。他微微臻首,忽地從袖籠裡抽出一張帕子,慢條斯理地替女屍擦拭了嘴角的血跡。
擦乾淨以後,一張臉更加絕美。那種清透乾淨,不沾一絲汙濁的純粹清麗。許是剛死沒多久,臉色還不至於難看。面板還有一點點溫熱。
莫遂眼睛瞪得要脫眶,不可置信地看著素來不近女色的主子替無名女屍擦拭了臉頰。
他不敢打攪,安靜地看著。
許久,他才聽到自家主子開口:“這應當是那個寒門顧斐後宅清淨的原因。”
莫遂一個激靈回過神,附和地點點頭:“確實,有這等美人,怎麼可能看得上旁的庸脂俗粉?不過很可惜,紅顏早逝,遭了正頭娘子的恨了。”
蕭衍行沒說話,定睛看了一會兒。將沾血的帕子扔在了女屍旁邊。
“罷了,你將她埋了吧。”
蕭衍行站起身,轉身回了馬車,“順便給那邊宅子的人留個話。”
莫遂低頭看了眼女屍,又抬頭看著頭也不回走了的人。撓了撓後腦勺,彎腰將女屍給抱了起來。他舉目四望,這附近是山林,埋哪裡為好呢?
正想著,馬車裡頭又傳出自己主子淡淡的聲音:“埋去白象寺的後山吧,埋在那片桃林裡。”
莫遂應了一聲,抱起女屍便飛身離去。
白象寺就在城郊,離得不遠。莫遂去埋葬女屍時,蕭衍行端坐在馬車之中安靜地翻看著奏本。
山間不知何時又吹起了風,清涼的風夾雜著山間草木的氣息十分清新。蕭衍行將車窗簾子掛起來,任由風
兩邊穿。陽光透過車窗落進他的衣襬上,照的他衣裳披上一層熒光。
不知何時,一隻青翠的鳥兒從林間飛過來,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這鳥也很奇怪,蹲在他肩膀上歪著腦袋看著他。
蕭衍行翻動了一頁紙,微微偏過頭來看向這隻奇怪的小鳥。說實話,即便端著溫和的外象,蕭衍行的核心其實騙不了一些靈敏的小動物。小動物比起容易上當受騙的人,有著敏銳的直覺知曉這是個不好惹的人。從小,蕭衍行就是貓嫌狗憎,更別提有鳥落到他身上了。
一人一鳥對視了一瞬,蕭衍行也沒有揮手驅趕,就這麼任由這隻鳥蹲在他的肩膀上。
許久許久,久到莫遂都忙完了回來,這隻鳥也沒有飛離。
莫遂看了一眼這怪異的鳥,忍不住問了一句:“陛下,這鳥是哪兒來的?”
“嗯?”蕭衍行偏頭看了一眼,“不知,林子裡飛來的。”
莫遂有些稀奇地看著,心道哪裡來的傻鳥,真是什麼人都敢招惹。也不怕招惹的是個大魔頭,將你一下子捏死。但見蕭衍行好似挺喜歡這鳥的,便沒敢多嘴。
他原以為這鳥只會跟一會兒,誰知道之後的很多天,這鳥就在蕭衍行身邊做窩了。
趕都趕不走,還敢大著膽子啄蕭衍行手裡的零嘴兒。
一個從未養過人和寵物的鐵血陛下,還真沒嫌棄這只不知打哪兒來的鳥,就這麼將它養在了身邊。
這之後,莫遂去調查了莊子上的事兒。
果然如蕭衍行所料,那莊子上養著一個女人,是顧斐的原配。顧斐這寒門學子早有妻子,青梅竹馬長大,受此女恩惠深重。一朝高中便休棄了糟糠妻,迎娶柳家的嫡次女。原本蕭衍行還在考驗顧斐,想著若資質品行不錯便委以重任。在打聽清楚這些內情之後,便徹底將此人排除了重用的行列。
忘恩負義之人,不可重用。
不過蕭衍行的人也在那莊子上發現了些好東西,例如一倉庫的良種。這種子也不知是打哪裡來的,竟然種下去能保證產量翻幾倍。蕭衍行在發現此事後,高興不已。
正想著若是此種有用,推廣開來,興許能讓大慶的百姓都能吃飽飯。不過很可惜,此良種只能種兩期,第三期後,收上來的種子便會大量減產。許多植株不結糧食。蕭衍行又命人試驗了幾期,確認後期的良種產量越來越低,便徹底放棄了此種。
且不說良種一事令他好生失望,就說這隻鳥在這一年冬天,突然的死去了。
就那麼死在了蕭衍行的手心,沒有任何預兆。
蕭衍行這從未為什麼事傷懷的人,看著這隻陪了他幾年的鳥,難得的心中酸澀難忍。
“可惜,你壽命太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