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軒哥問。他不過是為演一場戲。古島對自己的推測很有信心。演什麼戲？為什麼要演戲？陌軒哥繼續問。曲恙長老以洗耳恭聽的姿勢在聆聽著。曲恙長老演一場獨角戲是為了順利地潛伏於我們左右。

你們可以試想，以曲恙長老的年紀，他怎麼可能和我們一起去戰場呢？基本上不可能。也正因為如此，他必須演出一場被刺客*，再也無法在皇城活下去的戲。所以殘忍的曲恙長老就以最殘忍的畫面直擊陌軒皇子最善良而脆弱的地方。

況且曲恙是陌軒最尊敬的長老，所以陌軒絕對不會看著曲恙長老被*而置之不理的。所以善良的陌軒就一定會將曲恙長老帶在身邊，設法保護他。這樣曲恙長老的目的就達到了

曲恙長老幹癟如空巢的眼睛的目光不再是炯炯有神的了。宛如巢裡破碎的蛋黏涎的蛋清。失去光澤的瞳仁如同蛋黃被流年醃製成灰黑色。皺紋間的微笑似乎生滿荒涼的雜草。一望無際的絕望與失落在目光裡蔓延。

曲恙長老，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了吧？陌軒哥的臉瀰漫著悲傷的大霧。陌軒皇太子，我只能告訴你，我是蝙蝠隱人天皇的麾下。五名蝙蝠聖士中的一位。

千帆過也是其中之一？古島連忙問道。他不是。其中四位分別的誰？對不起陌軒，我不能夠告訴你。我只想告訴你蝙蝠隱人天皇是一個十分可怕的人。你們所有人聯合起來也不是天皇的對手。他是誰？

我不知道。也沒有誰知道，除了他本人。我只能說這麼多。為什麼？沒有原因。究竟是為什麼？我已經回答了。曲恙長老突然微笑起來。蒼老而蒼涼的微笑滲透著悲傷。我心裡的難過堆積成厚厚的冰層。

陌軒皇子，我有一個第一也是最後一個請求。什麼請求？陌軒的難過已經湧上眼角。暴露出自己真正的身份的天皇麾下沒有誰能夠逃離死的宿命。你能讓我死得有尊嚴一點麼？曲恙長老話音剛下，我的心隱隱發痛。眼淚已經崩潰。

微弱的燭光從視窗透出來。淹沒長老皺紋糾纏成乾枯的河流。突然漲起絕望與失落的潮水。當我看到曲恙長老顫抖的手接過那杯鶴頂紅酒時，淚流滿面的我哽咽地說，不要，長老…。。。

然後我看到曲恙長老的臉浮起顫抖的微笑。溫暖而慈祥。失去昔日的詭譎的色彩。溼潤的目光如奄奄一息的魚遊弋進我的眼波里。對不起水顏。只要你能夠快樂的活下去，我在九泉之下也會開心的。我突然無言。如同眼淚。我只想告訴你，以前我所說的真話都是發自內心的，你相信麼？

我相信。包括相信你的假話。真是個傻孩子，其實，你不值得為我掉眼淚。我是個壞長老。不，你在我心裡永遠是一個好長老。我知道你這樣做是有你的苦衷。哽咽的我無法說下去。長老的微笑搖搖欲墜，聲音有點哽咽地說，水顏，你能給我一個微笑麼？就當永別的禮物吧。

我艱難地抽動唇角，給了長老最後一個流著淚的微笑。我知道我的微笑一定比哭還要難看。可是我還是在曲恙長老的眼波里打撈起最後一個溫暖的笑容。曲恙長老舉起杯。以絕望的姿勢。一飲而盡。我清晰地聽到毒酒被嚥下喉嚨時發出沉悶的聲音。喉結翻動。嚥下的是傷痛。

酒杯落地。化成一堆瓷片的廢墟。廢墟下埋葬了一條生命。一條讓我悲傷地流淚的生命。陌軒哥抱住下跌的曲恙長老。悲傷的淚水扭曲了臉與聲音。對不起，長老……。。不……，說對不起的人是我而不是你…。。。曲恙長老的聲音斷續無力宛如拉斷的藕絲。

呼吸漸漸微弱。如同油將乾枯的蓮花燈。奄奄一息的目光漸漸熄滅。眼睛安靜地閉上。曲恙長老的世界進入極夜。永遠也不會甦醒的極夜。曲恙長老被埋葬在寒武寺外的冼邎山中。墳墓前面是一棵沒有枝蔓的千年皐樹。像一尊被流年腐蝕得一片斑駁而蒼老的墓碑。

一場大雪的葬禮不請而致。祭奠離世的曲恙長老。周圍的枯葉的屍體也被大雪埋葬。冬天是一個死亡的季節。在我眼裡成了白雪皚皚的墳場。快樂荒蕪悲傷洶湧的笛聲從陌軒哥蒼白了語言的唇邊流淌出來。如冰冷的月色淹沒冼邎山。

蒼白的面孔爬出青色的胡薦築起一座繁茂的悲傷森林。白色的長袍被風捲成一條洶湧的河流。但帶不走的是如雪花瀰漫的憂傷。古島眼睛下邊兩腮上面突出的顏面骨變得更加明顯。臉變得更加清癯而消瘦。

亦非似乎沉淪在陌軒哥悲傷的笛聲河流裡無法自拔。無赦沙漠般的眼睛似乎下起一場大雪。冰顏依舊宛如毫無表情的冰雕一樣站在風雪中。流觴與沉影似乎在等待笛聲與雪花葬禮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