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才子」奪了小三元。這是何等榮耀!很能夠自豪…就算是大吹大擂他都認為應該,能原諒她了。
忍不住問她,佳嵐抓著抹布,神情卻很奇怪,好半天才回答。
「這沒什麼…坐在進擊的巨人肩膀上,理所當然。」
…聽不懂。
最後佳嵐勉強解釋,她出身積年書香世家,飽受薰陶。父親雖不爭氣,也曾是才子。所以沒什麼好奇怪的。
但是解釋完她就逃了,居然沒忘了抹布。
逃走的佳嵐差點用抹布擦汗。
雖然來了好些年,其實她有些角度還是有點遲鈍,不太融入大燕朝。像是春闈三試,對她來說,好比普考超級簡易版--只考作文。
人客啊,你說說看,還有比這更親和的普考嗎?數學英文一概俱無,考她最拿手的國學作文欸!…
誰考普考榜首會興奮啊?
再說了,她浸淫古文中,從自修算起,起碼也十年,而且還在大學時鑽研了四年,發表過的小論文還小有盛名。不要忘了,即使在二十一世紀,許多古籍已然佚失,但是同時軌的歷代累積下來的重點和精髓、二十一世紀群魔亂舞百花齊放的思想碰撞,形同龐大無比的巨人,她不過就是坐在巨人的肩膀上而已。
如果被這樣薰陶長大、被過多資訊撐死的她,策論居然還輸普遍年少(京畿秀才大約都在三十歲以下)、社會制度尚未發展完全、哲思較為保守的京城學子…
她真該回二十一世紀切腹謝罪了。
所以這樣的盛名,她不但不覺得有什麼,甚至還有一點心虛。這就是為什麼到現在她還堅持不剽竊詩詞名句的主因。
已經作弊太多了,她實在沒那個臉皮再剽竊。她很鴕鳥的安慰自己,這只是刺激京畿學子進步,所以她才會放地圖炮加以擊沈…這是一種沈痛的必要殘忍,類似老獅子推小獅子下山谷。
她絕對不承認造成了京城殲滅戰。絕對沒有那麼誇張。
宏觀一些說,傅佳嵐會造成這樣殲滅戰的結果,事實上就是政德帝是個非常務實的皇帝,徹底革除了原本漸趨浮誇文藻華麗的文風。
(方法是把那些策論扔到御池裡拒絕點皇榜,造成那屆進士必須重考)
他要求的就是,言之有物,鼓勵自主思考。考官老學究妥協了這部份,改要求對聖賢言有多深的理解--聖賢言都不通,何來自我思想。
佳嵐就是剛好符合了這個時代的要求和風格:
偶爾有點奇怪,但別出心裁的聖賢言理解(古今解文還是有代溝);
強烈自我主張的明晰思路(來自二十一世紀現代人偶發的唱秋);
底蘊深不可測的博學(其實是記了許多精華重點);
和深入淺出詼諧妙趣的文風(純粹吐槽風格在大燕朝非常新奇)。
這就是她為何脫穎而出,威力強大到能殲滅青黃不接的京城學子的主因。
佳嵐是心虛所以低調,但夫子和侯爺都誤以為她修養太高,相對喝酒的兩個後中年書生還為她吟嘯詠歎,深感身世畸零而灑淚一場。
紀晏也誤會得厲害,有些下意識的模仿她萬事不縈懷的淡然。
但是看三公子裝得少年老成,佳嵐表示不適應,總是設法逗得他面具破裂,大怒或大笑才罷休,而且絕對不承認在欺負三公子。
這場春闈風波漸漸在紀侯府後宅毫不關心和察覺下落幕,時序已然來到春暮夏初的楊梅季。嘉風樓盛產的楊梅,三公子上學時會帶一些請同窗,佳嵐特別品管挑選的大個兒楊梅會進貢給夫子。
從春闈中的激情冷靜下來的夫子,目光開始從佳嵐身上轉移到他的小弟子紀晏身上。
他的變化真是太大了。
當了那麼多年的頑石,如雷感化般,短短兩年內就燒除雜質,琢磨出璞玉初綻璀璨的光彩。
被傅佳嵐強烈的光輝籠罩,這孩子一路掙扎、站穩,能夠直視著前進。
日月雖輝,璞玉亦潤。並沒有複製傅佳嵐的腳步,而是自己開出一條屬於自己的文路。
說不定這孩子跟傅佳嵐一樣好…只是開竅有點遲。
夫子開始讓紀晏和已經考取秀才的學長們,一起學習君子六藝,親自指點,立誓要讓紀晏在歷代最不好混的大燕文人中發光發熱。
起初不太懂,紀晏理解的時候,夏天都要過去了。
夫子打算讓他明年考春闈,若是春闈三試能過,三年一試的秋闈,正好在明年秋天,就要一路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