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說我不想聽嗎?!」
但是佳嵐實在太會說故事了,煩躁的紀晏都漸漸安靜下來,目眩神馳的聽著精彩的戰爭,栩栩如生的人物相互交戰和爭辯。
「…王子和將軍都主張,是他們捕獲了俘虜。結果找了仲裁者評斷。
結果這個仲裁者說,『問問俘虜不就知道了嗎?』
於是找來這個俘虜,高舉手指著王子說,『這是我們國君的弟弟。』
又垂下手指著將軍說,『這是城外的縣官。現在你可以說,是誰俘虜你的呢?』」
「是將軍抓到的不是嗎?」紀晏聽得入迷,「王子只是搶功而已。」
佳嵐搖搖手指,「錯了。俘虜說,他是被王子打敗的。」
「欸~~怎麼會?!」紀晏錯愕,低頭想了一會兒,「將軍做了什麼讓俘虜怨恨的事嗎?呃,不對。這不是故事吧?!『上下其手』,是春秋左傳裡的『伯州犁問囚』!」
「是故事唷。」佳嵐笑得很狡猾,「其實,就算比較艱深,究其底都是有趣的小故事。婢子比公子強的,不過就是對這些小故事著迷,而且有自己的想法。
「公子,其實『上下其手』並不是『伯州犁問囚』的唯一解。」她站起來,身怯面薄,乍看楚楚可憐,卻有種說不出的強悍,讓她應該如秋暮之蝶的單薄笑意,那樣燦爛不可逼視。
「說不定俘虜真的很恨打敗他的人。這就是您,自己的想法。」她將燈拿出去。
紀晏躺在黑暗中很久,張大了眼睛。
第二天,天才矇矇亮他就起床摸到書房,點起燭火,仔細的看了一遍「伯州犁問囚」。
淨會鬼扯。沒幾個字也讓她胡謅那麼長的故事。
但是,原來是這樣有趣。不用那麼嚴肅緊張的對待。我也可以…有自己的想法。
真奇怪,夫子說過的內容,和佳嵐丫頭的鬼扯差不多說。為什麼…我會背得那麼辛苦和煩躁?
我以前在幹嘛?明明只有夫子會在意我,我卻放棄了。
用過了早膳和藥,紀晏繃著臉,「我要去上學了。去喊人幫我備馬車。」
「是,公子。」佳嵐非常平靜的回答,「已經差人說過了。」
…不要一副「我早知道你會去上學」的樣子好不好?裝一下驚訝和驚喜啊混賬!
他一把奪過佳嵐丫頭幫他備好的書包,一跛一拐的走出去,連軟轎都不肯搭。
要去上學了。
夫子他…會宰了我吧。
紀晏的臉孔驟然發青。嗚嗚,我才活到十二歲…這短暫的人生。吃力的上了馬車,他雙手合十,祈禱夫子今天肚子痛。
之九
那天紀晏正常的在中午就放學回來,安靜的倒在床上,把橘兒嚇個半死,奔出去帶著哭聲對佳嵐喊,「公子不行了!嗚嗚嗚…他不會動了…」
佳嵐很鎮靜的進屋察看,戳了紀晏幾下,安慰橘兒說,「不要怕,還活著。你看,還會抽搐。」
紀晏翻了白眼,卻依舊無力動彈。佳嵐倒是很漫畫的想到魂已飛起的狀態。
嗚喔,好像被整得很慘。不過夫子願意把三公子整得這麼慘,應該已經原諒他了吧。
…這個沒有良心的女人。紀晏忿忿的想。最沒有良心的地方就是一臉幸災樂禍的平靜。
夫子當然沒有宰了他。但比宰了他還悽慘…當著全堂同窗的面,詢問他偷了多少錢,拿去做什麼,回答慢一點就叫他準備收拾包袱回去。
等他硬著頭皮照實回答後,夫子睥睨的看著他,「連自甘墮落都這種程度而已…你真的只剩下讀書這條路。為了避免大燕朝出現一個不夠格的壞蛋…夫子我就勉強費點心吧。」
這個很愛面子的十二歲少年的自尊受創得體無完膚,更慘的是,夫子給他掛了三個沙袋在手臂(尋常練字只掛一個),蹲著馬步,罰抄了一個上午的書,導致他的手臂完全抬不起來、小腿抽筋,回房除了撲倒在床上,不能掩飾顫抖得宛如打擺子的狀態。
佳嵐丫頭根本就幸災樂禍,幫他塗藥的時候痛下毒手,紀晏慘叫的聲音幾乎貫徹全院,四小水果為之膽寒。
「…你怎麼能夠這樣對待一個傷員?」紀晏真的快哭出來了。
「回公子,婢子是為您推開淤血,那才好得快。」
「騙人!你表情那麼愉快!」紀晏怒吼。
「有嗎?」佳嵐摸著自己的臉,勉強控制表情,「婢子天生笑臉迎人。」
你鬼扯。明明一年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