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沒蘸毒藥,應該只是皮肉傷,至多截斷了筋絡而已,不至於引發內傷——”關伯摸著後腦勺,滿臉都是不解。
那塊石板畫端端正正地擺在儲藏室的桌子上,失而復得。
“嗨,我早知道對方要來歸還,何必把這些暗器弄出來害人?小哥,你快救救他,千萬別鬧出人命來。偷東西再還回來,一看就不是吃這碗飯的,傷了他,我已經內疚得要死了,再不能……”
走白道的江湖人,最講究“問心無愧”這四個字,做任何事之前,都要秉持“仁、義、禮、智、信”的根本原則。對方偷畫又送畫,屬於“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的悔過行為,正是這一點,才更令關伯懊悔。
年輕人眼裡不斷地閃過痛苦但執著的寒光,我試著用簡單的藏語詢問他:“你還好嗎?需要幫助嗎?”
他翻著眼睛盯著我,伸出舌頭,舔了舔焦渴的嘴唇。
一瞬間,我看到他的舌尖一直到舌根,都呈現出一種燒灼過的焦黑色,就像那塊詭異的石板畫。在中醫眼裡,舌頭是人體器官中最能反映內臟好壞的敏感部位,以我的經驗,很難相像一個舌頭起了如此恐怖變化的人,能夠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只有身中劇毒的人,舌頭才會有這種表現。
關伯在我身後喃喃自語:“小哥,我發誓箭頭上什麼都沒有,甚至連最輕微的麻藥都一點沒蘸。天知道,他是在哪裡受了傷又堅持著跑回來送畫的……”
他俯身在我耳邊懇求著:“要不,給他服下兩顆天山雪蓮丹吧?那東西祛毒效果好。”
儲藏室的暗格裡的確放著一流的解毒良藥,只是面前的年輕人所中的毒,已經深入五臟六腑,然後接著血脈運轉的力量反衝上唇舌,幾乎到了死亡的邊緣,離最終斷氣,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關伯,你去沏一壺滾燙的普洱茶出來,我想這位小兄弟是口渴了——”我的手伸在半空,本來想替他把脈,但只伸到一半,發現他左腕上的那條主脈已經同樣變成了焦黑色,像一條被火炭炙烤過的蚯蚓。
如果一個人在毒素流遍全身的情況下,仍然能堅持不死,只能說明他練的武功中,有一項可以牢牢護住心脈的異術。無論血液如何迴圈流淌,心頭一點靈氣暫時保持純淨,猶如颶風中的燭火,看似搖搖欲滅,但仍然能夠勉強維持著。
風和火,一進一推,一撲一拒,可惜我沒辦法探測到他中的是什麼毒,也就不能直接幫他。
關伯打了一愣:“小哥,這位小兄弟沒得救了嗎?”
他手裡一直捏著那枝鐵羽鋼頭箭,表情越來越沮喪。那麼多年沒再動過的“妙手班門”相思鉤,一旦拿出來,先給他惹下了大禍。
我微笑著指了指廚房:“普洱茶能溫暖心脈,他此刻的情況,已經接近‘虛不受補’的狀態,天山雪蓮丹幫不上忙,快去吧。”
關伯恍然大悟,快步奔進廚房,隨手將短箭插入口袋裡,感悟良多地仰面一聲長嘆。廚房門關閉之後,我能聽到他喟嘆著低語:“只道不相思,相思令人老;幾番細思量,還是相思好。”
這四句,就刻在班家那件著名的暗器“相思鉤”上。幾十年過去了,江湖上的事起了又平,平了又起,原來關伯心裡,始終都沒有忘記班家大小姐班蘭亭的影子,睹物思人,不勝唏噓也是在所難免的。
年輕人的傷口上已經被關伯敷上了止血藥散,那些白色的藥末,止血功能是雲南白藥的十倍,並且具備超強的消炎殺菌作用,即使是在溼熱的夏季也絕不會發生傷口感染的問題。
“朋友,我扶你去書房坐一會兒好不好?”我溫和地笑著,換了漢語。
藏族人屬於遊牧民族,不同部落之間的語言差別非常大,雖然同稱為藏語,用詞發音的區別卻是南轅北轍。
我伸手去攙他的胳膊,但他肩頭一晃,右臂一甩,用了一招類似於“金絲纏腕手”的功夫,搭住我的左臂,用力一推,一股巨大的陰柔力量爆發出來,我只能大步後退,卸掉了對方的攻擊之力。
藏族武功,屬於尼泊爾、中國、俄羅斯三國武功的綜合體,風格彪悍霸道,被歷代的中原江湖人物戲稱為“雪犛牛派”。
特別是他們借鑑了尼泊爾彎刀的優點,採集雪山背陰處的鐵礦石,在冰天雪地中鍛造出了位列於全球十大名刀之一的“藏刀”,與藏飾、轉經筒、六字真言一起,成了流行全世界的“藏族驕傲”。
我攤開雙手,低聲笑著:“朋友,我沒有惡意,我是達措靈童的朋友。”
他盯著我的目光,像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