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桂揚,就算我求你了,見到少保大人稍微收斂一點。”樊大堅勸道。
“我有過失禮的舉動嗎?”胡桂揚記得第一次見商輅時,自己除了沒有下跪,從始至終表現得畢恭畢敬。
“這個……少保大人本想到達杭州之後再向你透露實情,可你倒好,剛剛出發就給捅漏了,太心急了些,讓少保大人臉上不好看。”
“呵呵,沒關係,到時候我就說是你故意露出馬腳,讓我瞧出破綻。”
“胡爺爺,你饒了我吧。”樊大堅哀求道。
“讓我饒你,你自己先想想要站在哪一邊,對別人我沒有要求,唯獨你和袁茂,必須想個明白。”
樊大堅剛要開口表態,胡桂揚抬手製止,“別急著回答,想好再說。”
這是一間普通的驛站客房,不大,桌案擺在窗下,兩邊是破舊的椅子,旁邊就是床鋪,牆上沒有名人字畫,而是客人們留下的信手塗鴉。
錢貢將兩人帶進房間,笑吟吟地請胡桂揚坐下,他與樊大堅站在門口,這回等待的時間很短,商輅很快趕到,向胡桂揚點點頭,坐在對面,“看茶。”
錢貢立刻上前,將早已備好的茶水分別斟進兩隻杯子裡,隨即退回原處。
茶水冷熱適度,比小草準備的茶水好多了,胡桂揚喝了一口,覺得不錯,向商輅笑道:“少保大人不會待一下就走,又讓別人跟我交談吧?”
商輅或許是在內閣待得久了,早已習慣不苟言笑,這時擠出一絲微笑,彷彿冰山上墜下一小塊碎屑,落地無聲,“不會。”
錢貢立刻示意樊大堅一塊退下,老道不太放心地向胡桂揚使個眼色,躬身退出房間。
商輅端起茶杯,做出請的姿勢。
兩人默默的喝茶,眼見茶杯見底,胡桂揚起身,將杯子續滿茶水。
喝了足足三杯之後,商輅伸手擋住茶杯口,表示自己不想再喝,“有些事情很難解釋。”
“少保大人曾經連中三元,論起學識,可稱是天下第一,我相信,沒有事情是少保大人說不清楚的。”
商輅又擠出一絲微笑,“想到哪說到哪吧,你若有疑問,隨時提出來便是。”
“洗耳恭聽。”
“前任首輔李賢李大人介紹我與趙瑛認識。李大人極有先見之明,很早就察覺到,趙瑛職務雖低,職責卻重,他破的每一起案子,都是對宮中的潛移默化。”
“我現在就有疑問。”
“請說。”
“義父身為南司百戶,查案乃是應有之責,對宮中又是潛移默化,何以勞動內閣首輔的關注?”
內閣什麼都不用做,只需冷眼旁觀,偶爾暗中扶持一下,就能讓趙瑛一直正常查案,似乎用不著首輔親自出面給予鼓勵。
“因為……趙瑛曾經猶豫過。”商輅莫名地皺了一下眉頭,好像說錯話似的,“大概是在成化二年,趙瑛從斷藤峽回京,帶著一大群童男童女,安置好之後,向袁彬袁大人遞交辭呈。”
胡桂揚不記得這件事,那時他還小,剛到京城趙家,對一切都好奇,他記得自己登房踩壞瓦片,記得與眾多兄弟爭搶食物,對義父卻沒有多少印象,要到三四年之後,趙瑛才逐漸成為他的重要記憶。
“嗯。”胡桂揚心中疑惑眾多,卻沒有一條能訴諸語言,他理解商輅的那句話了,有些事情真的很難解釋。
“趙瑛那時剛剛得罪宮裡的權宦,袁彬也有意放手,李大人得知訊息,第一次召見趙瑛,勸他留任。”
“為什麼?”胡桂揚終於能提出疑問,“我是說義父為什麼要退出南司?”
“李大人當時提過同樣的問題,如今兩人都已不在,我只能轉述一下大致內容,據李大人說,趙瑛當時擔心繼續追查下去的話,真會找出鬼神,這既違揹他一直以來的原則,也超出他的能力,不如退出,眼不見心不煩。”
“義父見過天機術?”在胡桂揚看來,天機術比火神訣更不可理解,也更接近於仙術。
“嗯,趙瑛見過,就在斷藤峽。李大人勸他,天機術難解,未必就意味著此乃鬼斧神工,果真如此的話,斷藤峽叛軍何以全軍覆沒?若是鬼神的力量僅止於此,那麼以凡人的力量,一樣能將其擊敗。”
“義父被說服了?”
“對,他收回辭呈,繼續在南司任職,還將你們培養成可靠的幫手,朝廷平定荊襄之亂的時候,他也參與過,前前後後在那邊待過三年。”
胡桂揚對這件事有些印象,那時他還在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