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走了一個多時辰,胡桂揚停下腳步,“我想咱們迷路了。”
“怎麼會?咱們一直順著路走啊,來回就一條路……是一條路吧?”樊大堅拿不太準。
“追趕的時候前面有騾子,沒注意有沒有岔路,樊老道,你在後面走得慢,看得更仔細些吧?”袁茂也覺得他們迷路了。
“我跟著你們的腳印來的。”樊大堅更糊塗,四處望了望,“連點燈光都看不見,此地距離京城真的只有十幾裡?”
袁茂道:“京城西南向來地廣人稀。”
“不是地廣人稀,是樹太多,將村屯都給擋住了,我到高處看看。”樊大堅將鳥銃小心地交給袁茂,找了一棵樹,攀援而上,手腳頗為利落,又往遠處遙望,忽然驚喜地說:“嘿,前邊不遠好像有燈光。”
樊大堅下樹,要回鳥銃,走在前頭帶路,穿過一片草地和樹林,真的看見亮光,但那不是村民家的燈光,而是一團篝火。
深更半夜,野外點火,怎麼看都有些詭異,袁茂和樊大堅急忙將火繩重新點燃,然後才跟著胡桂揚前行。
火光里人影綽綽,似乎有不少人,胡桂揚示意兩名同伴止步,自己慢慢走過去,相距數十步時停下,大聲道:“迷路旅人,能借個光嗎?”
“胡桂揚?”對面竟然準確叫出了名字。
胡桂揚大驚,馬上明白過來,“沈乾元?”
“呵呵,正是在下,等你多時了,快過來吧。”
胡桂揚鬆了口氣,這是他第一次出城,來的又是荒郊,準備得不夠充分,迫切地需要有人相助。
“袁茂、樊老道,人找到了。”胡桂揚大聲叫道。
袁、樊兩人跟上來,銃上的火繩仍然保持點燃。
火堆附近圍著七八人,這時都站起來,沈乾元當先走來,抱拳道:“不知胡公子到來,有失遠迎。”
胡桂揚一打眼,看到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你偷了我們的騾子。”
那人嘿嘿地笑,退到了後面,沈乾元道:“沒辦法,我在村裡不好公開亮相,只得出此下策,引胡公子出來,等你們調頭時再相見,你們怎麼才到?”
“我們遇到了強盜,不是你的人嗎?”
“強盜?這裡怎麼會有強盜?尤五六,怎麼回事?”
尤五六就是盜騾者,從後面走出來,是個精瘦的漢子,雙目炯炯有神,“什麼樣的強盜?”
“看穿著像是官兵,帶頭者裝扮得跟畫裡的關公一樣。”
“哦,那是大刀關達子,他們真是官兵,各個衛所的人都有,結拜為兄弟,經常搶劫商旅,平時不怎麼來這邊,你們是趕上了。我若是走得慢點,或者回來時沒繞路,估計也撞上了。關達子心狠手辣,今天怎麼開恩留活口了?”
樊大堅冷笑一聲,“不是他留活口,是他成死口了。”
“關達子死了?”尤五六倒吸一口涼氣,眼神立刻變得不一樣,“敢問是哪位英雄的義舉?”
“區區在下,真人樊大堅。”
“真是想不到。”尤五六抱拳拜了幾下,“樊真人給京南除了一害,請你原諒,我盜騾乃是奉命行事,一匹不少,都在那邊栓著呢。”
“嗯,不算什麼,是他命不好。”樊大堅淡淡地說,找回幾分仙風道骨的感覺。
胡桂揚打斷兩人,“等等,既是官兵,怎麼會當強盜?”
“對啊,這裡離京城只有十幾裡。”袁茂也覺得不可思議。
“先坐下烤烤火吧,三位想必餓了,這裡有酒有肉,咱們邊吃邊談。”
三人的確是又累又餓,欣然接受這項建議,袁茂和樊大堅掐滅火繩,清光銃管裡的鉛彈與火藥,胡桂揚放下包袱,與眾人一塊圍火而坐。
沈乾元先將自己的同伴介紹一遍,都是附近村屯裡的“豪傑”,名字中一堆數字,只能憑藉姓氏稍加辨別,綽號無非是“草上飛”、“夜遊神”一類。
這是一群雞鳴狗盜之徒,非常道的沈韓元竟然與他們結交,胡桂揚心中不解,嘴上卻沒問,互道“久仰”之後,問道:“關達子不是漢人?”
“他是女真人,祖上歸附朝廷,改姓關,為人挺豪爽,到處拜兄弟,湊成一夥為非作歹。”
袁茂仍然感到吃驚,“他既是達官,領朝廷俸祿,就沒有上司管他嗎?”
“呵呵,上司都在城裡吃花酒,偶爾回衛所,只管索要銀子,哪管這些閒事?關達子他們也不是一天成為強盜的,都是上司一點點縱容出來的。不過他們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