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琢磨什麼?還是他們真的像民間傳言的那樣,都早已被朱屠戶買通了,巴不得大元朝早日亡國?!
後一種說法,最近在大都城內的茶館酒肆中,流傳甚廣。桑哥失裡原本覺得傳言荒誕不經,但隨著他越來越接近大元朝的權力中樞,他就越發覺得謠言未必全都是空穴來風。
眼下大都城內把持著南北貿易的,是哪幾個家族,幾乎人盡皆知。桑乾河畔鱗次節比的水力作坊,都是誰出資興建,所產的貨物又都賣給了誰家,基本上也都一目瞭然。如果哈麻、月闊察兒、定柱、禿魯帖木兒等人未曾與朱屠戶暗通款曲的話,朱屠戶怎麼可能每年讓他們都賺到那麼多的金銀。而退一萬步講,如果不是貪圖羊毛、紡織以及其他南貨分銷所帶來的鉅額紅利,哈麻等行將就木的老臣怎麼可能會千方百計阻止朝廷向淮揚用兵?
正所謂,先定其罪,就不愁找不到證據。越是順著某種陰暗思路琢磨,桑哥失裡越發現眼下大元朝廷內站滿了奸臣。而想要讓朝廷重新振作,恢復蒙古人先輩們的輝煌,就必須換上新鮮血液,換上像自己這樣精力充沛且對朝廷忠心耿耿的少年俊傑。
然而自己現在正奉命出使劉賊福通,肯定不能立刻回頭。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效仿蜀漢丞相諸葛亮,上表陳詞。想到這兒,桑哥失裡小心翼翼收起寶劍,邁步走回驛站大堂,“拿筆來,本官要給陛下和太子上書!”
驛站的小吏,哪敢招惹這個看上去來歷極為不凡的傢伙,慌忙找來筆墨紙硯,供其採用。那桑哥失裡也不在乎別人看自己的眼神怪異不怪異,藉著滿腔熱血,潑墨揮毫,“陛下以重任託臣,臣不勝惶恐。沿途每夜,輾轉反側,所思無非如何剪除群賊,重鑄九鼎,以酬陛下與太子知遇提拔之鴻恩。然臣嘗聞,“欲攘外者;必先安內”,蓋內疾先除,外邪自然難侵。而醫者之謂內疾,乃五臟疲敝,經絡凝滯,血脈不通也。是以。。。。。”
一篇文章寫得情深意切,切中時局。隱隱將當朝幾個權臣,都比作了五腑六髒中的沉珂,必須下猛藥果斷剝離。然後引入新血,革除舊弊,由內而外自強自新,然後招攬天下豪傑,將群寇逐個剪除。。。。。
寫完了奏摺之後,桑哥失裡用皮囊封好,交給自己的心腹侍衛,命令他星夜返回大都,請求自家父親急速入宮,面呈大元皇帝陛下。
本以為奏摺被皇帝陛下預覽之後,自己就會立刻奉詔還都,換一個不太重要的人來繼續出使汴梁。故而接下來七八天,他都一改先前急匆匆模樣,故意將腳步放得極為緩慢。誰料想期待中的詔書沒有來,第九天頭上,卻接到了他父親汪家奴親筆信。拆開信囊,裡邊只有四個大字,“少管閒事!”
“這怎麼是閒事?怎麼可能是閒事?”桑哥失裡一看,就知道自己一腔熱血寫就的奏摺,被父親汪家奴給吞沒了,根本沒送入皇宮。恨得牙齒緊咬,兩隻眼睛噴煙冒火。
“老大人說了,你要是不想讓全家死於非命,就老老實實去出使汴梁。那劉福通雖然惡名在外,但既然自稱為宋國丞相,就不會做得太難看。”那家將顯然早有準備,迅速四下看了看,正色相告,“如果你想繼續一意孤行的話,麻煩你,等回到大都之後,先把自己家搬出去,跟他父子兩個恩斷義絕,從此各不相干!”
“胡說,我父親對大元忠心耿耿!”桑哥失裡大怒,揮起馬鞭朝著家將猛抽。後者被打得滿臉是血,卻不閃不避。直勾勾地看著他,大聲說道:“大人您若是不信,自管再派人回去問。這些話是不是老大人親口教小人說的。如果小人背錯了一個字,願遭天打雷劈!”
“老子不問,你就是胡說,你這奴才分明是偷懶,才自作主張扣了老子的信,來回空跑!”明知道對方說的可能是實話,桑哥失裡卻發了瘋一般,繼續揮動鞭子。如果他父親汪家奴寧願跟他斷絕父子關係,也不肯幫他送奏摺入宮,只能說明一件事,他父親也是那群誤國奸臣的同黨。而他,他早晚都需要,在大元和自家父親之間做一個抉擇!
“大人,大人,您稍微省些力氣吧,接下來還要趕很遠的路呢!”其他幾名家將見桑哥失裡準備將送信人活活打死,未免有些物傷其類。紛紛圍攏過來,拉胳膊的拉胳膊,扯馬韁繩的扯馬韁繩。
“你們,你們都是一群混賬,懶鬼!尸位素餐的廢物!”桑哥失裡鞭子被奪走,心中餘怒無處發洩。衝著眾隨從破口大罵,直到嗓子出了血,才吐了口鮮紅色的吐沫,狠狠地策馬繼續前行。
這一回,他不在路上故意拖拉,走得風馳電掣。眼看就要到了黃河邊上,正要找當地官府協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