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馬江東側再無蒙元守軍。胡大海分兵巡視各地,將其一一收歸淮安軍之下。待徐達領主力至,太平府已經平定大半。二人商量一番,繼續兵分兩路。以淮安第二、第三軍團併力向東,直撲江寧。第五軍團則由吳良謀率領,渡過馬江向西,攻打蕪湖、繁昌二地。蒙元蕪湖守將李興自知大勢已去,不待吳良謀兵至,主動自縛雙手請降。繁昌守將陳野先卻受了朱重八的感召,搶先一步將城池及大清江之西各地獻給了和州。
至此,整個太平路被淮安軍、和州軍一分為二,不再復為蒙元所有。集慶路則受到淮安第一、第二、第三兵團的腹背夾攻,岌岌可危。
訊息傳出,天下震動。街頭巷尾,茶館酒肆,幾乎每一個有人群聚集的地方,都在議論著這場聲勢頗為浩大,但場面卻遠不如去年激烈的戰爭。然而出乎所有當事方意料的是,人們的關注重點,卻不是徐達和胡大海、劉子云三人何時能擊敗康茂才,全取集慶。而是吳良謀所率領的第五軍,何時能夠將陳野先這個三姓家奴,從繁昌驅逐出去。
換句話說,人們已經習慣了淮安軍的戰無不勝,認為集慶路正在進行的戰鬥,根本不存在什麼懸念。但對於淮安軍與和州軍之間的盟約能維持多久,卻充滿了懷疑!
“王叔,你聽說了麼?早在淮安軍攻打採石磯時,就跟咱們和州軍交上了手?”廬州路桐城府,有人在酒館裡,神神秘秘地說道。
“怎麼沒聽說,那淮安軍太欺負人了!咱們家朱總管,當日硬生生被氣吐了血。只是為了顧全大局,才沒有下令開炮還擊!”被稱作王叔的人是一個頭發花白的小吏。身上的衣服熨燙得齊齊整整,臉上的皺紋卻是縱橫交錯。
拜淮安軍始作俑的報紙所賜,這年頭,茶館酒肆已經成了各類官方和非官方訊息的集散地。凡是口袋裡有幾個銅板的,都會時不時到這兩處地方坐一會兒。先排出幾個大子兒要碗酒水或者茶湯,然後豎起耳朵,堆起笑臉,開始跟周圍的人做更深入的交流。
報紙也有多種,其中以各地總管府所推出的最為權威和及時。五文錢就能買到厚厚的一大摞,論字數,遠遠比去書坊買書合算。那些民間商戶為了賺錢而辦的小報,則要單薄得多,印製質量也會差上許多。但民間小報卻又一個好處,那就是,時不時會洩漏出一些官方報紙不會涉及的秘密來。當然,這些“秘密”經常會被證實乃為以訛傳訛。信與不信,如何去蕪存菁,就需要考驗讀者的智商了!
就拿淮安軍在攻打採石磯時,曾經向趕去助戰的和州軍開炮之事來說吧!當事雙方的官辦報紙上,都對此隻字未提。而烏江那邊一家船行老闆私辦的小報,卻信誓旦旦地將此事給捅了出來。更令人百思不解的是,那份報紙只在市面上露了一個頭,還沒等擴散到外地,就被另外一名有錢的大戶給包了圓。緊跟著,船行和報館也都換了主人。老闆帶著大筆的錢財跑路,據說是去了揚州,但是誰也不知道其何時上的船,到揚州後又去了什麼地方?!
結果就是,這件事越傳越神秘,越傳越不靠譜。從淮安軍誤擊和州軍戰船,到淮安軍蓄意搶在和州軍之前搶佔採石磯,並且給採石磯的韃子守軍張目。再到淮安軍邀請和州軍參戰,卻派人炮擊朱重八的座艦,不一而足。
更有甚者,乾脆信誓旦旦的聲稱,當日向和州軍發炮的人是個蒙古族後裔,姓玉里伯牙吾,是個混入淮安軍內的大奸臣。深恨和州朱總管驅逐韃虜,才故意放炮謀殺於他。不信可以找水師統領廖永忠詢問,他早年間為水寇時,就知道姓俞的根底兒。
無論謠言怎麼傳,但整體風向只有一個。那就是淮安軍仗勢欺人,壓根就沒想給和州軍,給朱重八總管活路。而淮揚人霸道,大夥也都是有目共睹。從江上駛來的巨大貨船向來是直入碼頭,對當值的和州官吏愛理不理。需要裝卸的貨物則每次都排在第一位,無論之前碼頭前有多少船隻在等待,只要打著淮揚商號的貨船一到,就得統統把位置讓開。什麼時候淮揚商號的貨物上下完畢,才能重新恢復次序。
所以絕大部分和州、廬州兩地的市井閒漢,都覺得謠傳說得未必不是事實。那淮安軍即便沒有仗勢欺負和州的爺們,至少其隊伍中也有些不法之徒,欺上瞞下。偏偏這些人,是最喜歡湊熱鬧的,猜到了事實“真相”後,就喜歡四下打聽、驗證,以彰顯自己見識非凡。
最好的驗證渠道,當然還是透過官方。故而王姓小吏的先前的話音剛落,就激起了一片義憤填膺的討伐之聲,“那姓朱的,那淮揚朱怎麼如此囂張?虧他還是天下紅巾兵馬副元帥,竟然半點兒也容不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