齡上看,也都十七八歲的樣子。三個女孩中有兩個都梳著大辮子,脖子上圍著厚厚的圍巾,她們穿著老百姓樣式的衣服,但棉襖棉褲穿在她們身上很合體。三個風華正茂的姑娘半蹲著,身後是一片隱隱的樹林,她們全往右側方看過去,那裡一定有很多人吧?或許有她們的戀人?她們看上去那麼青春盎然,笑容那麼燦爛,透著那個年代特有的真誠和質樸。她們是誰呢?照片的底部打出一行字:“山東姊妹劇團演員,(中間)為團長辛銳”。
可我覺得中間這個女孩不是辛銳,她是個圓臉,而與陳明合影的辛銳是方臉,兩人臉型明顯不一樣。那麼,這三個女孩是誰呢?她們是否也參與過大青山突圍?她們今天是否健在?
我無法找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最初見到這張照片時對我的衝擊。如同一股熱浪撲面而來,暈眩過後,我讓自己極力鎮靜下來,試著拂去照片上的沙土,更清楚地欣賞那個年代中的她們的美麗。我敢說,任何人,只要看過這張照片,都會被她們美好的神態感染,都會產生一?##�耐鏘е�欏?/p》就在我盯著這張照片目瞪口呆之際,我還沒有意識到,一群女八路軍在沉睡了多年之後,彷彿聽見了我的召喚般,一個個從歷史的深處向我走來。
資本家小姐辛淑荷原本要當畫家(1)
濟南大明湖南門,正對著一棟用鐵柵欄圍起的三層小樓。小樓灰牆灰頂既結實又洋派,上上下下約五六十間屋子。進得大門,便是一個花園,有芍藥、牽牛花、夾竹桃、丁香、雞冠花、水仙和雲竹,紅色的、黃色的、紫色的花交相輝映;假山、假石、假湖水,應有盡有,寂靜清幽。
這棟樓房的主人便是民族資本家辛鑄九的公館。辛家三世同堂都住在這裡,享受著天倫之樂。
當清晨的鳥兒鳴叫著在梧桐樹枝間跳躍時,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女推開窗戶,然後鋪開宣紙,研墨準備畫畫。
她就是辛葭舟長大了的二女兒辛淑荷。她身高1米65,修長、高挑的身材,文靜而秀氣的臉龐,梳著整齊的三七分的短髮,穿一條素淨的方格旗袍。因為酷愛畫畫,她讀到初中二年級時,爺爺就讓她回家專心畫畫,除此,她還與中學同學劉佩瓊(此人很快成為她的嫂子,濟南地下黨員,參加八路軍後改名李敏)一起,在家裡讀私塾。
一個10歲出頭的小黑丫頭不知從哪兒躥了出來,她扎著兩根朝天的羊角辮,胡亂地把書包斜背在身後,她湊到辛淑荷身邊,討好地問道:“二姐,你又要畫畫啊?今天畫什麼?”
辛淑荷一邊研墨,一邊出神地看著窗外的梧桐樹。她看看小妹的模樣,微微一笑,嘴中輕輕吐出一個詞:鳳凰。
“鳳凰是啥呀?”小黑丫頭叫辛穎,是辛葭舟最小的女兒。她並沒有耐心弄清楚自己的問題,只是有心沒肺地亂問著。
辛淑荷也沒打算理會妹妹,專心地研她的墨。妹妹訕訕地踢了一下她身後的什麼,跳著蹦著上學去了。
又是一天沒挪地方,辛淑荷一心一意畫她想畫的鳳凰。
傍晚時分,辛穎放學回家,看到二姐還在畫畫,扯開大嗓門喊道:“還在畫呀,你煩不煩啊?跟我玩會兒吧?”辛淑荷回頭朝她笑笑,輕聲道:“自己玩唄。”又轉回身去。辛穎知道二姐永遠都是靜靜的樣子。
辛淑荷終於完成了手上的這幅畫。只見畫紙上,一隻翎羽絢爛的鳳凰,提起一隻腳爪,立在一株梧桐樹上。它轉頭回視的左方,是綠色樹冠,右下方則是秀麗挺勁的幾竿翠竹。從這鳳凰的頭頸、翼尾和腿部的動勢來看,它似是剛從遙遠的天邊飛來,終於找到了這合意的棲息之處,正合攏雙翼回視後方,呼喚著同伴。
“好一隻鳳凰!”隨著稱讚聲起,爺爺辛鑄九已經站在孫女的身後。他欣賞地看著孫女筆下的鳳凰,說,“淑荷啊,這幅畫很精彩,你自己滿意嗎?”
淑荷嬌羞地點點頭。
辛鑄九問:“那麼,辦畫展時,如果有人出高價買走它怎麼辦?”
淑荷捨不得地又看了一眼,堅定地說:“不是為抗戰才舉辦畫展嗎?我希望咱們能多捐點錢,送到前線。”
“哈哈,我真為我的孫女驕傲。來,題上你的大名吧。”
淑荷嬌羞地謝過爺爺,拿起畫筆,在畫的右上方空白處留下字型娟秀的題款:
丙子冬十一月
淑荷女史作於百花洲畔
然後,她又拿出兩顆小小的刀法古樸俊逸的硃紅印章,上面的一顆為篆體白文“辛淑荷印”,下面的一顆為鐘鼎朱文“百花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