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下兩下就把水燒好就著乾糧吃了,這才覺得身上暖和多了,心道反正還是要等,遂盤膝在石後運起功來,這一夜倒也過得相安無事。
第二天睜開眼來,竟是一片雪光耀眼,風不知何時止了,太陽照在這冰山雪川上,光線折射竟如七色霓彩,瑰麗幻奇,那雪被曬著了竟也不化,只是寒意比夜間減少很多。
軒轅鳳辰慢慢行來,在這頂上找牛青雲所言的玄風洞,山頂雖然不算太大,但因為冰霜滑不溜足,行走要極為小心,一日下來倒只行得整座山頭的十分之一面積。幸好他也不急,告訴自己今天沒見明天繼續,神仙哪有那麼容易找的。
可是連續數日之後,方圓百十里的山頭給他找遍,卻仍一無所獲,歷經數年磨練相對已經沉穩了許多的軒轅鳳辰還是有些著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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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也近滿月,心道左靜言如對自己有約,則是從來未曾爽約過,那個食古不化的夫子教人要「常存尾生抱柱之信」,信義之守,他倒是嚴以律己得緊。
於是白天他無事就鑽山找洞,晚上看著那高懸於天上的明月,只恨不得能像拉弓一樣拉它個滿弦圓。
日子就在這樣的尋找與期盼中過去了,他的乾糧帶的分量不足,後來是一塊餅都掰分開來,分成兩天吃,終於在疲憊與心焦之中盼來滿月的日子。
數著日子的軒轅鳳辰一早就起來了,在與興奮期待中佇立於山頂最高的位置直守了一天,卻沒見個影兒,軒轅鳳辰…拍腦袋,自語道:「又忘了他已經不是陽世間的人,就算跟著神仙,也只不過能當個鬼仙而已,許是到晚上才能出現。」又安下心來,倒對著冰鏡看了看自己現在鬍子鬍渣,頭髮篷亂的儀容,抽出軍刀來好好修整了一下,又用所剩不多的精炭燒了水洗臉,可是到了晚上,崑崙山頂上仍是一片寂寞,連鳥獸都罕至的高度,一陣風吹來他就忍不住向外張望一眼,怕是怕左靜言乘風而至,又找不到自己。
滿輪的明月在山頂上看,大如車輪。現下兒那車輪一點一點地向西斜去,他盼的那人卻還沒有出現。
軒轅鳳辰急了,持起懸於腰間的紅鈴不住搖晃,只盼他離自己近了,就能聽到。
空曠的山谷迴響著清脆的鈴聲,風把這聲音帶走,穿入每一個風洞,結果彷彿滿山滿谷都響徹著這搖鈴聲,聲聲呼喚歸人。
玉兔西沉,啟明金星升起,風一下子止了,滿山的搖鈴聲只餘下還在他手上作響的那一個,太陽躍出海平線,給腳下的淡白色雲彩都踱上了一層橘黃金紅,群山遍染,極其壯觀,但不多時,隨著雲霧的消去這奇麗的美景又一下子完全消失,空落落的不著一點痕跡——猶如他此刻的心情。
「你為什麼沒來呢?是生我的氣?還是被風后帶去遊歷仙境,一時半會起不回來?」
「至少聽到我在找你,回應一下嘛!要是換成以前,我早就生氣了,說不定十天半個月都不會理你。」
「好啦,我承認我比八年前改變了很多,你別告拆我你認不出我來了……我是鳳辰,軒轅鳳辰啊……」
一個人在鳥獸也沒有的雪山孤域,早巳習慣了自言自語,軒轅鳳辰只除了白天時偶爾離開一下,到下方有草木的地方拾柴覓食,絕大多數時間仍守在山頂上,等著一個越來越渺茫的希望。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這日舉頭而望,又已是朔月。
他竟在這毫無生機的山頂苦守了足足一月,缺衣少食的日子,把一個風流俊俏的郎君給折磨得神情憔悴,形銷骨瘦,但這身體上的折磨遠沒有在他心裡翻騰著卻不想承認的事實更熬人。
其實……早該知道的。
那場淨化一切的風,連上古元神都吹散了,自己就算再怎麼擋在左靜言前面,那隻微不足道的鬼魂也不可能撐得過去。
牛青雲說的八年,也許只不過是一個幌子。
怕自己當時一想不開就無法救治,給自己一個希望,總此當時就絕了自己的念才好。
可笑那時候的自己,是那麼拼命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卻真的信了他問鬼扶乩得來的一紙留書。
八年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在無心無情的神仙眼中,只不過花謝花開,林紅八截,草枯八秋;可在有心人眼中,那是一日三秋的時間之牢獄,最煎熬的,莫過於以為是終於能把牢底坐穿的囚徒,盼到期滿了之後,一下子發現自己出來了也仍是在一個更大的牢獄裡待著——更可怕的是,在這裡的刑期沒有人能知道什麼時候終了。
會是千年萬年的長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