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兵的湯藥屎尿,一概由我照應料理,一直伺候了兩個月,他們的病才好。這事不但兩個兵感謝我,就是全棚子裡計程車兵,也受了很大的感動,對我的感情一天一天地好起來。不久,全哨計程車兵知道了這事,不約而同地對我生起敬愛之心。此外還有一件事,給我很好的教訓,我也在這裡順便一述。
第七章副目哨長隊官(2)
韓家墅有一個姓馬的大財主,擁有十幾頃地,街上開有一座大雜貨行。有一天那兩個生病剛好計程車兵上街買東西,在雜貨行門首遇見馬先生。馬先生和他們原是熟識的,就問他們倆為什麼好久不上街。兩個兵說是病了,並且將經過的情形也告訴他。馬先生聽見我打抱不平,以及細心看護他們的事,心裡十分高興,說:
“你們的副目是什麼樣的人,我倒沒有見過。”
“我們副目個兒頂大,操法好,極用功,他不大上街。”
“你們想法子介紹我見見他不好嗎?”
“好!”
兩個士兵回來,就將上述的經過說給我聽,並且堅持要我上街會見馬先生。我當時笑了一笑,我說我不去。兩個兵很失望,百般央告我,無論如何要我去一趟,纏得我實在沒辦法了,只好答應去。
馬先生為人很誠懇,待人接物也都很好。我們相識不久,他就要和我拜把兄弟。那時他已四十多歲,我卻是個青年。我說我是個營混子,你同我拜把兄弟,可要辱沒了你。但是他堅持要拜,我也未再拒絕,於是就結為異姓兄弟。後來我當了哨長,把父親接了來,一時沒有找到適當的住處,就住在馬先生家裡。馬先生全家對我父親都很親熱,招待得如同他們自己的老人一樣。一九二四至一九二五年,我在南苑駐兵,曾把馬先生接了去同住好久,新近他才故去的。
光緒二十九年(一九○三)四月,我升為四棚正目,十二月中旬,又被提升為第二營右哨哨長。
新升的官長同舊官長容易鬧意見,這差不多是軍隊中的一個慣例。這時右哨哨官齊振標,是從袁世凱的小隊子裡升上來的。因為他的尾巴粗,來頭大,所以雖然一個大字不識,氣焰卻極高,張口就罵人。練操的時候,就是他罵人的時候,那些下流字眼,字典裡都是找不到的。有一天在操場裡下操,因為士兵動作不整齊,他抓住了這個題目,就破口大罵,罵得人家簡直沒法受得了。士兵都敢怒而不敢言,氣也不敢出,只瞪著大眼睛向我注視著。我是早已忍耐不住了,看見這光景,我就對齊振標說:“咱們練兵,只是罵可不成,要是罵能練好兵,那咱們就不必下操了,專門來罵好了!”齊振標聽了我的話,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接著就說:
“我是哨官,我有權罵人!”
“你有權練兵,你沒權罵人!”
操場裡計程車兵,看見我們吵起來,都唧唧咕咕地嚷:“打!打!打!”於是我們就真的動了手,我一時性起,拔出刀來,一直向他腦袋上砍去。他一看不好,回頭就跑。他跑,我追,像這樣繞著操場跑了一大周。後來他跑出操場,到騎兵王統領那裡去告狀,我就跟著追了去。見了王統領,他告我以下犯上,目無官長。我說:“不管犯上不犯上,先要論論誰有理誰沒理。”王統領外號叫做王蛤蟆,和齊振標同是小隊子出身。他說:“不問什麼理不理,我要先打了再說話。”當時齊振標罰了跪,卻把我按倒地上,打了二十軍棍。第二天王蛤蟆又做和事老,請我們倆去吃飯,叫我們消釋意見,言歸於好。
我當副目不久,就和正目打了一架;剛當哨長,又打哨官。現在回想起來,覺得當時這種行為,並沒有什麼思想或主義上的根據,一般都是一種義憤和一種不平之氣驅使出來的。後來民國十三年(一九二四)我從灤平班師,發動“首都革命”,依然多少含有這種成分。
光緒三十一年(一九○五),武衛右軍奉令離開韓家墅,開往南苑駐防,改為第六鎮。原來第三營的中左右三哨,改成第六鎮第二十四標第三營前左兩隊。我也由哨長改任司務長。
改編以後,一切都採用新軍的辦法,因此軍中頗有一番新氣象。那時統制是段祺瑞,協統十一協是陸建章,十二協是何宗廉,標統是王化東。王化東文武兼長,文筆固好,軍學也研究得不錯,並且為人態度誠懇,勤於訓練,這算是我從軍以來第一次遇著的好長官。
第七章副目哨長隊官(3)
我們在南苑訓練,每日官長目兵都上講堂,學術兩科並重。段祺瑞對於官長頭目的訓練,尤為認真。一時全鎮空氣緊張,人人興奮。是年七月十三日,第三營後隊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