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柳漾暖景,靜雲天無風。
初夏午後,日頭烈烈,樹影斑駁,偶爾拂過一絲涼風,才能吹散少許暑意。
西華縣城西門之內,乃是西華市集,為縣內最熱鬧之處,原本也是買賣聚集,商鋪繁華,但自打幾年前那位郭爺到西華縣落腳之後,這市集上買賣便是一日蕭條於一日,商販走卒臉上更是再無半絲笑意。
其中緣由,大家自是心知肚明,但卻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但這幾日卻是不同,每日一過午時,這市集之上便是人頭攢動,百姓雲集,幾乎全縣百姓都聚集於此,可謂是摩肩接踵,水洩不通。
是何大事竟使得全縣百姓如此在意?
說起來,也倒不是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不過就是五日之前市集中突然來了一位說書先生,每日一過晌午過後便在市集之中擺攤說書。
只是,這說書先生卻是有些奇特之處。
平常說書之人,年齡至少而立,而這位說書“先生”,年紀未及弱冠,頂多也就十六七歲年紀。
(注:弱冠——指古代男子二十歲左右)
而更怪異的是,聽這少年說書竟是半文錢也無需交納。
但就以上兩點,還不至於引得全縣百姓如此轟動,最讓人驚異是,這少年口中的說書段子,既非古時典故,也非江湖傳聞,竟是、竟是那尋常百姓平時想聽也無處聽、就算聽到也絕不敢私下相傳之事——
那少年所說段子,竟是那奉旨欽差包大人在半月之前於陳州放賑之事。
如何不讓這西華縣百姓聞聲而至,萬人空巷。
這日,還未到晌午,說書攤子就已被百姓團團圍住。有些市集中做買賣的小販,看這幾天日頭太烈,還專門搭起了涼棚;還有人專程擺好小凳,早早為左鄰右里、自家親戚佔好了位置;拎著茶壺、捧著茶碗、兜著瓜子前來的也是大有人在。
只是此刻時辰未到,說書少年還未現身,這些先到的百姓閒來無事,自然就你一句、我一語地聊起前幾日的說書段子。
就說離說書攤子最近的這兩人,一個是個黑臉小子,年紀不過二十出頭,一臉精幹相;另一位是個魁梧大漢,三十歲上下,粗布短襟,一雙赤腳上沾滿溼泥,看樣子是剛從地頭趕來。
只見那黑臉小子四下瞄了瞄,低聲道:“王大哥,你說那安樂侯爺在的‘軟紅堂’內到底抓了多少女子?”
大漢瞥他一眼:“切,你小子,咋就偏偏關心這個?”
“嘿嘿,咱好奇唄!我就不相信王大哥一點也不好奇。”黑臉小子撓撓頭道。
“有啥可好奇的?依我看,那一整個‘軟紅堂’的女子加起來也比不上一個冰姬。”
黑臉小子一聽可樂了:“嘿嘿,我說王大哥,你這話可千萬別讓王家嫂子聽到了,就嫂子那大醋釭一泛酸勁兒,咱這左鄰右里的恐怕也點兒跟著遭殃。”
大漢一聽,臉騰得一下就紅了,猛得提高聲音道:“俺能怕她?!俺、俺怎麼說也是一家之主!”
黑臉小子笑得更厲害了:“得了得了,我說王大哥,你家那母老虎咱這鄉里鄉親的誰不知道,你若不是怕了嫂子,幹嘛放著地裡的活不幹,偏火燒火燎地跑到這給嫂子佔位?”
大漢呼呼喘了兩口氣,斜眼瞅了瞅對面的小子,撇撇嘴道:“你還說我,你這不也屁顛屁顛的跑來給你家小媳婦佔位兒來了嗎?”
“唉,大哥,你就別提了!”黑臉小子突然臉色一沉,“自從咱家那口子聽了‘御貓’逛天香樓那段書之後,就天天魂不守舍的,就連瞅那街口的野貓都能愣半天神,還天天催死催活的讓我來佔位兒,咱這不也是沒法子嘛……”
大漢聽言,也是臉色一暗,喃喃道:“俺家那口子也是……”
“唉,我說王大哥,你也想開點。”黑臉小子拍拍大漢的脊背,寬慰道,“就衝那南俠的長相、氣派,咱這方圓百里也挑不出一個來,就算老弟我見到,八成也得驚上一驚,何況那些大姑娘小媳婦的,魂兒還不早被勾去了一半?!”
“還好只是聽聽,若真是見到真人,還不知出啥亂子呢……”大漢繼續嘀咕道。
黑臉小子一聽,撲哧一聲就樂了:“出啥亂子?!難道王大哥你還擔心嫂子紅杏出牆不成?!放心吧,嫂子對大哥你可是一心一意!”
“你亂說啥?!”大漢頓時大窘,臉紅脖子粗道,“俺是說,那包大人若是真來咱西華縣,恐怕就要出亂子了。”
“亂子?!能出啥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