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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記明,帳冊繁瑣。偏偏蘇離離記慣了帳,誰家做什麼樣的棺材,什麼時候取,做到什麼程度了……比這箭矢製造繁瑣得多。於是……她一經上任,便萬分勝任,少不得操勞辛苦。

閒暇之時,仰天長嘆,小時候沒見八字帶官殺,怎麼在軍中做起官來了。一時高興,將那剩的木料敲敲打打,研究嘗試了數日,做出了一具一寸長的小棺材,蓋、幫、底俱全,還上了漆,和真棺材無異,只是尺寸玲瓏一些。

她心裡高興,在這棺材首尾鑿上兩個小孔,加上線繩底穗,做成個飾物。趁應文來此,為答謝這些日子的關照,便送了給他。應文見了這袖珍棺材,清俊的臉龐抽搐了一下。蘇離離捧著棺材,像捧著最寶貝的孩子,侃侃而談。

棺材者,升官發財也。常常帶在身邊,可以帶給你一個超然的心態,無畏生死;可以帶給你一份沉著的智慧,貫穿始終:可以帶給你一個靈魂的歸宿,心安意得。想要在這紛繁複雜的塵世獲得一方寧靜詳和的天地麼?帶上這隻棺材吧。

晚間,應文回到營裡,腰帶上沒佩玉飾,卻掛了只棺材。祁鳳翔聽他如此這般地把話重複了一遍,絕倒在中軍大帳,笑得伏案抽搐。心情一好,打起陳北光來越發神出鬼沒,奇譎難測,手掌一翻,盡下冀北十三縣,更將成阜圍得鐵桶一般。

陳北光糧草不濟,拼不得,親自領兵去解成阜之圍,前腳剛走,祁鳳翔便施施然渡江佔了冀北首府太平,住進了陳北光的將軍府。陳北光進退兩難,拼盡手下兵將,衝入成阜固守待援。

此時正是四月,夏始春餘。蘇離離這造辦也從江南做到了江北。自渭水舟中一別,她再沒見過祁鳳翔。有時候想起他來,覺得為了自己小命著想,此人還是少見為妙,早早打包回家才好。這個想法一經吐露,應文便溫文爾雅,波瀾不興地回她一句:“右將軍不發話,誰也不敢放你走。”

右將軍者,祁鳳翔也。蘇離離痛下決心,擬捨生忘死見他一回,求他放了自己回去吧。奈何祁鳳翔軍務繁忙,蘇離離工務也繁忙,兩下里見不著。讓應文帶話一問,祁鳳翔淡淡道:“她回去能做什麼,整個鋪子裡就只她一人,日夜苦守也無甚趣味。不如留在這裡,幫我做點事。”

蘇離離死也不信祁鳳翔軍中會缺造辦,那留她下來真是為了怕她孤單無聊?她斷然地否決了這個解釋,定是祁鳳翔賊心不死,想追問那匣子的下落。礙於木頭的面子,不好對她明白下手,便想徐徐圖之。哎,木頭啊。

再過兩日,祁鳳翔又來一道喻令,說她既想做棺材,那就做兩具棺材吧,材料不限,厚薄不限,蓋上刻字,一曰貪婪小人,一曰寡決匹夫。蘇離離悻悻地應了,撿了二流的松木板子慢慢地精打細造。只要是做棺材,她都不願馬虎了事。

世上什麼事最不可忍受?就是做出不像樣的棺材來!

這日午後,她把兩口棺材打好的板子,用細砂紙磨了,把造箭的工匠材料安排妥當,便去找應文,要他帶她去見祁鳳翔。應文收了她的棺材竟一直佩在身上,拿人手短,也不好十分拒絕,帶了她到將軍府,說祁鳳翔有空就讓她見。

走到將軍府正殿廊下,朱漆的雕櫞像圓睜的眼睛,定在排排屋簷上。簷下正遇欠錢君,戎裝帶劍而出。應文見了招呼道:“哈,李兄。”欠錢君本要答話,一眼望見蘇離離就皺了眉,愣了片刻,答道:“哼,應兄。”蘇離離忍不住“噗嗤”一笑。欠錢君大是不悅,“你笑什麼?”

蘇離離忙收了笑,道:“沒什麼,只是看應公子喜歡說哈,公子你喜歡說哼,二位正是相得益彰。”

欠錢君有些哭笑不得,勉強冷然道:“一點體統也沒有,不知祁兄看上她哪一點。”

蘇離離哀哀一嘆,心道公子差矣,他看上的不是我,而是天子策。

應文止住說笑,截過他話道:“蘇姑娘,這是李鏗,祁兄手下第一大將。”

蘇離離不甚關心戰事,也不知李鏗是多大的將,只點點頭權作應付,聽應文道:“他現在得空麼?”

李鏗搖頭,“他要找的那人捉住了,我正帶了來,在上面呢。”

應文也皺眉道:“這樣……李兄先請吧,我去看看。”

沿著走廊往上,到了一間畫閣外,窗敞半開,侍衛林立,耳聽得祁鳳翔的聲音像簫管陶壎般醇厚沉靜,道:“你怎麼跑得這般慢,讓我手下捉住了?”

一人答道:“我也慚愧得很。”帶著幾分假裝的誠懇。

蘇離離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站住門外正要再聽,不料應文將她一扯,示意她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