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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剩天邊一抹若有若無的雲彩。

蘇離離像一條懶散的海帶,舒展漂浮在湖底。腰上有人一抄,如同記憶地層層剝離,她感受到的壓力越來越輕,越來越輕,接觸到空氣的一瞬,昏了過去。彷彿是咳了些水出來,有一隻手撫上她的眉目,溫柔,緩慢,猶如帶著感情,令人安心。

蘇離離流年不利,又昏了過去。

醒來時,正在一間窗明几淨的小木屋中,時繹之靜坐一旁。蘇離離斜倚在椅子裡慢慢睜開眼來,望了望屋頂道:“時叔叔,你救了我?”

時繹之搖頭,“不是我,是谷底的人救了你。三字谷從來不傷人命,谷底碧波泉有療傷的奇效。凡是入谷之人,扔進去泡泡,總有好處。我可以留此治傷,所以你也可以留下。”

蘇離離站起來,確覺神清氣爽,“還真是的,怎麼就這麼神?”

“那是因為我剛才用內力把你的衣服哄幹了,你補了這麼多真氣,怎能不爽?”屋角傳來一個乾癟的聲音,卻見一個相貌清奇的白鬍子老頭踱了出來,捋一捋須,對時繹之道:“我已經說得夠明白了,你到底做何想?”

時繹之搖頭道:“韓先生,我和那人非親非故,數十年功力散去救他,這未免太離譜了。”

蘇離離大驚,她初聽韓蟄鳴之名以為風雅有度,不想卻是如此一個乾癟瘦小的老頭,如市井俚夫,兩眼卻閃著精悍的光。只聽這老頭道:“你真氣本就充沛,如今衝破任脈,不是由人力導,而是走火入魔,不受你控制。若不散去內力,你一輩子也只能受真氣激盪之苦。”

時繹之皺眉道:“散去真氣人人都會,我遠行至此,正是想求一個萬全之法。”

韓蟄鳴冷哼一聲,“你也明知道沒法,我教你法子你又不依,那便這樣吧,明日自可出谷。只是難得你走火入魔走得真氣衝突不息,正是那人的良藥。你的傷不治雖不死,他的傷不治卻難活。”

蘇離離從旁聽了半天,怔道:“時叔叔,你為什麼不肯?”

時繹之搖頭道:“真氣一散,如同廢人,那還有什麼意義。”

蘇離離低了一回頭,道:“我就一點真氣也無,雖然沒用些,也算不上廢人。其實做尋常人有尋常人的好處,你只是武功高強慣了,反不願做平常人。”

武學之道,便如權勢,越是貪戀便越是難以抽身。時繹之看著蘇離離,只覺虧負她極多,若是自己合該失了武功,便全當是還她吧。默然片刻道:“離離,你說我該怎樣辦?”

蘇離離抬頭看了他一眼,輕聲道:“我覺得……若是還能救人一命,那便散去真氣救了吧。”

時繹之看著她面龐清柔,有種不真實的錯覺,良久微微點頭道:“罷了,就依你吧。”

韓蟄鳴眼裡精光一閃,頓時高興道:“老子還沒治過氣府受創如此之重,還能痊癒的人!”喜向窗外叫道:“真兒,真兒,快去給我備下銀針藥劑!”

窗外一個少女應聲而來,步履輕快,杏紅的衫子映著青翠的樹木,分外耀眼。她笑容明媚道:“爹爹,他肯治江大哥的傷了?”

韓蟄鳴點頭,“肯了,這位姑娘說服了他了。”

那少女看了蘇離離一眼,歡聲道:“太好了,我去跟媽說。”轉身又往外跑。

韓蟄鳴道:“叫你們備藥!”

“知道了!”她人已去遠。

蘇離離看著他們幾人一派生氣,心裡也多少有點愉快。慢慢踱出木屋來,屋外生著一片鳳尾竹,晚風一起,刷刷地摩挲著響。蘇離離漫無目的地走過那片竹林,漸漸離遠了木屋。山谷幽靜,間關鳥鳴,一路樹木豐茂,不乏百年良材。蘇離離摸著一棵大榕樹的樹皮,暗想自己這一輩子只怕是與木材結下不解之緣了。

天色將暗不暗,木葉草叢有些沙沙聲。蘇離離放眼看去,山坳處走來個青色人影,影影綽綽也看不分明。蘇離離轉身欲往回走,卻見那人步履從容緩慢,卻又專注地朝著這邊行來。漸漸近了,更近了。

蘇離離如魔怔般站住了。那人眉目俊朗如星月皎潔,卻褪去了青澀,而更加深刻英挺;身量也愈加挺拔,足比蘇離離高出一個頭。他在離她三尺之外站定時,望著她的眼中無悲無喜,只是專注,襯著身後薄暮,似從前世走來。

寂靜中,他的聲音低沉愉悅,“姐姐。”

蘇離離被凌亂的風吹散了頭髮,她撩開頰邊的髮絲,疑幻疑真,低聲道:“木頭。”呆呆立了半晌,眼中看著彼此,卻彷彿觸到了曾有的明媚清澈。那是後院葫蘆架下稀鬆細碎的陽光,是屋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