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是晚上八點，雨還在下，淅淅瀝瀝，像是一位傷心的姑娘在訴說不幸。又像是一位嘮叨的老婦，在數落他丈夫的不是，沒完沒了。

江南的春雨細細密密，已經打不溼衣服了，倒是寒風還讓人有些畏懼，挾帶著冬最後的餘威，吹的人臉上生疼。

池塘邊有些泥濘溼滑，一盞低矮的路燈發出清冷黯淡的白光，勉強將半個池塘照亮，水中倒映的燈光，如同一輪月色，顯得靜謐而慘白。

女孩已經到了。

現在她的心神有些不定，兩眼迷離。

她繞著池塘散步，時不時跺跺腳，抖抖肩，以此來驅散早春冬夜裡刺骨的寒風。

整整一天，她都在準備著晚上的約定說些什麼，她覺得她那如泉的文思突然枯竭了，辛辣伶俐的口才突然熄火了，甚至連話都顛三倒四的說不明白。

她知道，自己亂了。平心而論，她是喜歡他的，這從她每次看到他時會覺得安心和寧靜就知道了。

這樣一個安靜清冷的夜啊，讓她思緒萬千。

他其實早到了，一整天都按捺不住的心跳讓他渾身燥熱的沒地方想去，只有這棵大橡樹下才能讓他得到片刻的寧靜。

今天的杕睆池是他心目中的耶路撒冷，他要去朝拜的聖地。

他倒提著手電筒，電池是剛裝進去的，他不敢開著，生怕約定的時間沒了電再次錯過。

是啊，錯過，他們都錯過2年半了。

黑暗中，他在沉思，臉孔因為激動而變得有些扭曲。

她手錶的指標剛指到9點，幾乎毫不遲疑的，橡樹下就亮起一束暖暖的黃光，然後暗了，按照約定的，閃了三次。

她矜持了一下，在慘白的路燈指引下，緩緩的走向那棵橡樹。

他等的有些著急了，她不是個不守時的人。

他又把手電開關了三次。

他甚至擔心她是不是出了事，額上竟冒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

正當他低頭不知所措的時候，他看到地上多了2只沾了些許泥巴的紅色小皮鞋。

他知道她來了。

“來啦。”他低聲道。

“嗯！”她輕輕回應。

然後便是沉默。

這時候，一切都是靜悄悄的，他們是靜的，學校是靜的，城市是安靜的，整個世界似乎也安靜下來。這重重的靜和濃濃的夜包圍著他們兩人，那氣氛便也跟著顯得神聖了起來。

“你，願意和我在一起麼？”男孩嚅囁著直奔主題。

“我，”女孩有些猶豫了半晌，用幾乎輕的聽不見的聲音說到，“我，我不願意。”

男孩有些失望的問：“為什麼？為什麼不願意呢？”目光有些渙散。

女孩的嗓音突然高了起來：“聽著，我也不拒絕。”

“可我怎麼知道你就是我今生的秩秩德音，厭厭良人。”女孩突然恢復了伶牙俐齒，“我們現在互相喜歡著，沒錯，可喜歡不是愛，愛是有責任的。”

“我會擔負這份責任，一生一世都會負擔。”男孩激動的說。

“憑什麼？憑你的一張嘴巴嗎？愛情從來都不是靠一張嘴去說的，愛比山高也比海深，可感情不是，人是善變的，你今天喜歡著的人，也許很快就會無感，甚至會覺得厭惡和噁心。再說，喜新厭舊是人的本性。哪來一生一世一雙人。那都是小說裡編出來的。”女孩連珠炮式的發問。

“我確定。”男孩堅定而篤定，看向女孩的目光堅韌剛毅。

“你確定個屁。”女孩諷刺道，“你說你要做一顆橡樹，橡樹能自給自足，能撐起一整片天空，能獨木成林。你呢？你自食其力了嗎？你財務獨立了嗎？你不靠父母養了嗎？自己還是個嗷嗷待哺的孩子，你就能確定了？”

“我”男孩語塞，不過他很快組織起語言道，“我知道我現在沒法證明什麼，但我很明白，我能做到你說的這些，而且比你想的更多更好。”

“眼見為實。”女孩子緩和了一下心緒，換上了一幅嬉皮笑臉的表情，接著說，“聽著哥們兒，如果你想證明你的話是作數的，我們不妨開始打賭。”

“行，你說賭什麼就賭什麼。”

“賭下個月的一模你不能進年級前三。”

“進了怎麼辦？”

“進了我請你吃飯。”

“一言為定。”

男孩抬起她寬寬大大的手，女孩舉起她纖纖細細的手，兩隻手掌碰到一起，發出精彩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