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等著你的生日禮物呢!”小孩子的勁頭又衝上來。
——其實最讓錦明為難的,恰恰是這一點,他真的不知道該送點什麼給川夏。僅有的一點錢連支撐生活尚顯得捉襟見肘,卻還要分出一筆來做生日禮物這樣奢侈的事情,是多少會叫錦###疼的。
是我不夠朋友嗎?
是我小氣嗎?
他握著電話說不出話。委屈的眼淚卻在眼圈裡打著轉,看不清楚玻璃後面躺在床上睡覺的錦卓。
放下電話,穿上外衣。剛要出門的時候,天空響起了巨大的轟鳴的雷聲。像是要把天空劈開一樣。又黑又厚的雲朵從天上飛快地滾過。錦明折身回來。叫醒了錦卓。
“錦卓,哥哥去給川夏哥哥過生日,你在家等爸爸回來,別亂跑啊。”
“哥哥,我也要去。”
一聲忽然的雷鳴把錦卓嚇了一跳,她從被子裡爬出來躥進錦明的懷裡:“哥哥,我怕,你也帶我去吧。”
——這真讓錦明為難,如果帶了妹妹去,那些同學指不定要如何笑話自己呢。一定會說送了一點小禮物,還帶著妹妹來,唯恐吃不回去。這樣惡毒卻俗氣的想法是錦明所恐懼的。他俯下身把錦卓抱回被子裡,輕輕地在她的額頭上吻著。
“錦卓聽話哦,哥哥去一會兒就回來,你要好好地等著哥哥,哥哥回來的時候給你帶蛋糕吃好不好?”
“好。”
錦明那天給川夏買了一個小蛋糕。花了不到十五塊錢。而當他推開川夏家門時,桌上擺放著的那個巨大的蛋糕立刻讓他手中的顯得可以忽略不計。只是川夏仍然很開心,甚至還驚呼著“我最喜歡吃巧克力味道的蛋糕啦,還是錦明哥哥瞭解我的癖好”。其他同學的眼神裡卻紛紛流露出不屑。
疼痛青春(11)
那天同學們都喝了不少酒。
錦明也是。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幾乎是成柱地從天上傾盆而下。城市像是飄浮在雨水裡的一條大船。錦明被迫在川夏家多停留了一個半小時。當他提著褲管撐著雨傘,順便在已經打烊的便利店苦口婆心地央求人家賣給他三塊錢的小蛋糕之後,時間已經到了四點半。因為是陰天,天空的黑雲一層壓著一層,低得幾乎要從天上掉下來。
“錦卓!”還沒有推開家門,他就叫了起來。
卻沒有聲息。
“錦卓!哥哥回來啦,是不是餓肚子啦?”
依舊沒有聲息。
心跳驟然加速,整個人像是掉進了一口孤井,無助感迅速蔓延全身。撇下雨傘,跑進錦卓的房間。錦明所看見的是:不知怎麼搞的,錦卓渾身溼淋淋地躺在床上,翕動著慘白的嘴唇,渾身瑟瑟抖動,牙齒不時咬出咯吱咯吱的響動。
“錦卓,你怎麼了?”
“哥哥,我好像……是發燒了。”
手探過去,撫上額頭,灼熱得幾乎要將錦明冰冷的手掌融化掉。
“錦卓,你怎麼搞的?”
錦卓蒼白的臉上努力綻放出一個笑容來。
“哥哥,要下雨了,我去幫你收衣服。”
錦明回身,注意到牆角整齊地疊放好的一摞衣服。
“錦卓,哥哥帶你去看醫生。”
“哥哥,你給我帶的蛋糕呢,我餓,我想吃一口……”
幾乎是慌張的,就讓揪心的眼淚掉下來。錦明剋制著自己的感情,自己是錦卓的依賴,在她的面前一定要堅強。轉身,把那塊廉價的小蛋糕的包裝袋解開來,用小勺挖起一塊遞到錦卓的嘴邊。
“好吃嗎?”
八
錦卓死在那年夏末秋初。
醫生說是腦囊腫破裂。之所以會產生這個囊腫,是由於發燒引起的。醫生把錦卓的屍體往停屍房推去的時候,錦明像節木頭一樣“撲通”一聲躺在走廊上阻止了去路。醫生把他扯起來,他又衝過去,死死地抱住錦卓。
還是父親強行把他抱住,醫生們才匆匆離去。
然後那條寂靜而幽長的走廊中立刻就灌滿了錦明撕心裂肺的哭聲。他的嗓子哭到支離破碎,在錦卓死去的一個月內,甚至說不出一句話。父親頹然地坐在走廊一側的椅子上低低哭泣著。夕陽的光線穿越沾滿了灰塵和汙垢的玻璃投射到漠然的走廊上,把父親的身影襯托成一種孤獨而傷感的所在。
走廊的盡頭,響起一個小男孩的聲音:“錦明……”
視線在接觸到從走廊盡頭走來的那個人開始變得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