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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說了不準去就不準去,以後再去我打斷你的腿。

知道了,爹,千葚再也不敢了。

然而,不管父母怎麼努力,從六歲到十六歲,哪怕家裡折斷的戒尺像染坊後院陰乾的布匹一樣不計其數,哪怕我的手掌傷了好好了傷再也不輕易疼痛,我的學業都未見任何長進。父母終於開始對我失望,並且這種失望情緒變得一天比一天深厚,他們甚至在祖宗祠裡當著眾人的面嘆氣,命,這都是命啊。

我明白他們對仕途的渴望,可我也清楚自己的天賦,雖然算是絕頂聰明之人,卻實在不是適合讀書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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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陌紅塵(2)

在萬般頭疼四書五經的年月裡,我常常揹著好事的管家溜到染坊裡,親自操刀在牛皮紙上鏤刻花版,然後在上面刷上厚厚的桐油。我發現那才是我的興趣所在。不消幾天,我就學會了常見的“藥斑布”的印染工藝。後來,十六歲那年,我突然開始幻想用鮮豔的桃花取代藍草和荷葉,做最新奇的染料。我沉溺在這種想法裡茶飯不思,最終,我於某個夏日的黃昏給它取了好聽的名字:桃花染。

是的,桃花染,我幾乎可以想象桃花染那鮮豔的色澤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情景,像是烈火在熊熊燃燒。世人在這種驚世駭俗的美麗面前,統統失去了血色。

於是,等待來年的桃花盛開,成了十七歲之前我嚴格保守的秘密。就像我背地裡偷偷學習印染一樣,除了隨從夏天琛,一切都無人知曉。

我唯一樂意背誦的詩詞成了《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那一年,我長成了有著俊美面容和挺拔身材的男子,這讓桑家的祖輩略感欣慰。其實很少有人知道,我和桑家大小姐一樣,都是外表出色內心空洞之人,若是有那麼一點不同,便是我善良而無辜的眼神比她更有欺瞞性。

從六歲到十六歲,我的讀書生涯並不寂寞,父親給了我最好的隨從,夏天琛。他是已故的奶孃的兒子,僅僅比我大三個月。從小,我便是在他的陪伴下熬過那些枯澀的日子,到最後,天琛的功課竟遠遠在我之上,這是所有的大人始料未及的。

十六歲的天琛和我很不一樣,他相貌英俊,膚色黝黑,並且有剛硬的身板。長久地寄人籬下,他早早練就了過人的膽識和果敢的魄力。即便如此,他微笑起來還是陽光一樣的明媚,有溫暖從臉龐四溢位來,那是輕易就可以洞穿少女心扉的東西。

我們的關係是極好的,比如,我就常常在他的掩護下躲過了父親一次又一次的突襲。偶爾,我也為父親無理的吹毛求疵替他承攬罪責或求情。我害怕看到天琛潭水一樣清澈的眼神裡有疼痛的氣息。他說他也一樣。

知道這些,我分明感到一陣鋪天蓋地的幸福侵襲全身,就像有桃花在心裡面肆意綻放,芬芳逼人。天琛知道,從小我便是瘋狂熱愛桃花的一個人。

後來,我漸漸淡忘了我們之間的主僕關係,我甚至在夢裡看見他追著我喊兄弟。是的,兄弟。叫起來嘴唇要前凸再後縮的兄弟。那是我第一次聽見有人叫我兄弟。醒來後我依然覺得那不應該是夢,我不相信居然有夢這樣真實,就跟剛剛發生過一樣。

而洛草鎮有名的紈絝子弟,我那個叫桑千仞的親哥哥,他愚蠢地認為是我奪走了他在家族的地位,長久地對我懷恨在心,因此,他是從沒拿正眼瞧我一眼,更甭提叫我一聲兄弟了。

更可恥的,這個生性魯莽的敗家子,他竟然常常在無人的時候指桑罵槐,用語險惡狠毒,一點不知羞恥,根本當我是和他結了八百輩子仇怨的敵人。

於是,在我成長的十年生命裡,我只好與大哥大姐徹底絕緣。我和我的隨從夏天琛,我們彼此支撐著相互安慰,然後度過那些或卑微或浩大的劫難。我們總是一起快樂,一起憂傷。就連那些折斷的戒尺,其實也有一半是他替我捱打留下的物證。

私下裡,我要他別再叫我小少爺。我說,那不是你應該叫的。

那叫什麼呢?天琛微笑著問。

就叫兄弟啊,長這麼大都沒人如此叫我。

可是被老爺聽到要捱罵的。他說。

我只好妥協。那叫我千葚吧,我爹我娘還有我姐都這麼叫的。

那好吧,小少爺。

這麼快就忘了,叫千葚。

上蒼給了桑家一個相對安定的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