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阿龍笑道:“有什麼不能議論,想那丁珂平也不過一個腦袋兩個胳膊,又有什麼不同嗎?他雖抵抗北國南下有功,可也沒能殺得了雷澤,又算什麼英雄。要是我阿龍,定要把那雷澤打得大敗虧輸,才算出得一口惡氣。”
我聽此言,淡淡掃了那少年一眼,但見他面板蒼白,分明只是個浮華少年,不由得從鼻孔裡哼了一聲。
卻聽那酒客皺眉道:“阿龍,北定王爺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你可知道,這回要不是北定王爺巧諫皇上,救回謝廣寧一案三萬流涉之人,只怕因謝廣寧案而死的人更多。城東邊的阿富家,不過給謝廣寧做過幾天大廚,可不就是這麼被抄家殺頭麼?多虧北定王爺,朝廷的搜捕行動也總算告一段落,大夥兒也可過上安心日子。否則還不知道要怎樣天翻地覆呢!”
我聽得此言,微微一愣。我在路上也聽得謝事敗之事,今日聽來,連流涉都有三萬之眾,可見已成大案。丁珂平能設法救回這三萬人,倒也難得。我對這位對手,心中越發暗生有些敬意。
只可惜,國分南北,他平生行事,總是阻礙我的作為。如今我雖已歸隱,卻怕北國自毀長城之後,如今朝中已沒有我在外為將,更沒有御錦在內主政,連天刀流江聽潮也已病故。北國如今已是人才凋零。倒是南朝,如丁珂平、林清遠、孟天戈之輩,俱是一時豪傑。我只怕南朝皇帝萬一好大喜功,起了北伐之意,豈非大大不妙?思來想去,丁珂平此人,無論如何也留不得。
我再無心聽兩個酒客的議論,匆匆下了酒樓,向掌櫃問明北定王府所在,悄悄尋了過去。
到得王府前一看,倒也氣象壯觀,似非一時之間建成,看來是什麼官員的故邸被改做王府。我眼看正門防範甚密,就悄悄繞了過去,選了一處僻靜所在,腳尖一點,飛身而入,悄然落在王府之中。定睛一看,眼前曲池迴廊,環境幽靜。林木叢中,依稀露出一個牆角,我閃了過去。
原來是一處花匠的屋舍,那花匠在房中整理花肥,忽然見我閃入,一驚之下就待驚撥出聲!我笑了一聲,急步過去,捂住他的嘴,低喝道:“不要叫,否則我殺了你!你不要慌,我只問幾句話就走,明白了嗎?”
那花匠愣了一下,明白過來,拼命點頭,卻全身發抖。我慢慢鬆開捂在他嘴上的手,花匠這才喘出一口長氣,驚恐看著我,結結巴巴的說:“大俠……大俠要問什麼?”
我沉聲道:“你可知道,北定王現在何處?”
花匠遲疑一下,抖抖索索道:“王爺性情沉靜,向來喜歡在書房靜坐,卻不知現在是否在那裡。大俠,小人實在所知有限,還請大俠饒命——”
我點點頭:“你不要怕,我不會拿你怎麼樣。但你也別把看到我的事說出去,否則我定會取你性命。”一邊說,一邊隨手在桌上一抓,頓時堅硬的桌角變成粉碎,木屑從我指間落下。
那花匠看得面目失色,顫聲道:“小人明白!小人明白!大俠只管放心。”
當下我問明書房的方位,放過那花匠,悄悄摸了過去。
丁珂平的書房之外,清竹掩映,竹葉迎風微微顫動,看上去倒是頗見清雅出塵。我想著即將見到這位平生對手,不免心中一陣激動。老實說,每次交鋒他都戴著青銅面具,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長什麼樣。但無論如何,他那雙如天火燃燒一般的眼神,我是怎樣也不會忘記。
我悄然走近之時,聽得裡面隱隱傳出人聲,當下躲在竹林中凝神細聽。
卻聽裡面傳出搬動桌椅之聲,還有隱隱的刷洗之聲,似乎有人打掃書房,看來丁珂平並不在。
就聽一個年輕人聲音道:“嚴叔,咱們王爺是怎麼了?你有沒有發現他這些天真是奇怪得很?”
一個老者應道:“王爺是有些奇怪,怎麼老是在不斷地憑空寫著什麼,想是他在默唸什麼兵法陣勢吧?”
卻聽那年輕人道:“我看不是,反而就象在寫字。他要寫字,為何不拿出文房四寶好生寫,這麼不著痕跡的平空書寫,倒象不想讓人看了去。”
我心頭疑雲大起,丁珂平在寫什麼,如此不欲人知?
那年輕人道:“不錯,想必王爺是在考慮什麼重要事情吧。我一時好奇,偷偷順著王爺的筆意寫下來,居然是‘雷澤’二字!這可奇怪得很。”
老者道:“咱們王爺一代名將,智勇雙全,以他做事的手段,又豈是我等下人所能明白。”
我聽的暗暗一震!這丁珂平書空咄咄,如此每日暗暗寫著我的名字,到底是為什麼?我已被他逼得去國離鄉,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