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畢竟是因為自己的一句多話才讓遇見摔了手機。下午上學的時候遇見把手機留在寢室也沒有帶走,立夏提醒她的時候她也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壞都壞了,帶著幹嗎。
在手機的維修部呆了大概一個小時,天色開始漸漸昏暗,那個修手機的男孩子終於露出了笑容,然後遞給立夏,說,給,修好了。
夏至·暖霧·破陣子(10)
立夏按了電源,然後螢幕亮起來,而之後過了一會兒,立夏剛剛要騎上車子回學校,手機就震動起來,立夏不小心按了閱讀,結果出現了青田的短訊息:
——遇見,我很抱歉還是不跟你一起去北京了,對不起。
騎回學校的路上,立夏腦子裡一直都是各種各樣的問題,舊的問題還沒消失,新的問題就重新佔據腦海,搞得自己像神經病一樣。
——北京?什麼北京?
——遇見去北京幹什麼?從來都沒有說起過呀。
——是去北京旅行?還是去生活?
——要去多久?什麼時間去?
而所有的問題懸浮在黃昏的空氣裡,那些黃昏空氣中特有的膠片電影裡似的顆粒順著呼吸進入身體,立夏感覺全身長滿毛茸茸的刺,充滿了煩躁和不安的情緒。
把車停在車棚後,立夏在朝文科樓奔跑的時候正好碰見下課的陸之昂,他看到立夏於是就告訴了她下午發生的事情。
起初是一個很小的矛盾,班主任因為遇見上課睡覺而讓她在教室後面罰站。而後來就演變成遇見當著全班的面對老師說出了那句“我再也不會來上課了”。
立夏在聽著陸之昂敘述的時候心跳越來越快,她甚至可以想象出遇見站在座位上驕傲的樣子,以及她不肯對老師認輸的語氣。立夏心裡很悲傷地想,遇見可能真的是要離開了。
立夏問陸之昂遇見在什麼地方,陸之昂朝教室指了指,說,應該還沒走吧。
一直到很久之後,我都可以回憶起來那天的天色、氣味、溫度以及教室窗外撲扇著翅膀的鴿子騰空而起的聲音。我看見遇見拿著掃帚彎著腰一個人打掃著空無一人的教室。我看著她微微顫抖的肩膀和背,心裡迴盪起潮水的聲音。後來遇見看到了我,然後對我笑。可是一直到最後遇見關上教室的門,我都沒有意識到,那是遇見和我在淺川一中相處的最後一天。而從那天之後,遇見就再也沒有來過學校。
我把手機還給遇見的那一刻,我恍惚地覺得天空一下子就黑暗下來。似乎再也不會亮起了。
——1999年·立夏
遇見走的那天是12月23日,平安夜前一天,火車站的人群很少,傍晚時分,空氣迅速降溫,天空很陰沉,黑壓壓的一片,好像是要下雪的樣子。遇見抬起頭模糊地想,大雪覆蓋下充滿聖誕歡樂的淺川,應該沒辦法看到了吧?
立夏站在面前,一直在忍著哭,儘管從知道她要離開淺川放棄學業放棄朋友放棄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時,立夏就大哭小哭不斷,可是當分別就在眼前的時候,立夏卻絲毫都不敢發出聲音。因為在來火車站的路上,遇見就對立夏講,她說你一定不能哭,不然我離開時就會很難過,以後的日子就會更加地想念你和你們。所以,如果你想我難過的話,就盡情地哭泣吧立夏小姐。
傅小司和陸之昂兩個男生把她的行李扛上火車放到行李架上,然後把買的水果和零食等等放在遇見的臥鋪上,然後叮囑她要怎樣怎樣,遇到什麼情況要怎樣怎樣,陸之昂還好,以前很愛講話,不過傅小司就不太適應,交代的事情太多,叮囑的事情太多,放心不下的事情太多,以至於講太多的話自己都覺得似乎瞬間變成了媽媽級別的婦女,所以一邊說一邊感覺奇怪,然後越說越臉紅,可是不說又不行,於是只能硬著頭皮繼續一條一條地交代下去。
遇見看著兩個男生忙忙碌碌的時候心裡格外難過,她想,為什麼做這些事情的不是青田呢。而此時的青田,又在做什麼呢?是在忙著表演前的調音嗎?還是把牛奶倒在貓盆裡喂布萊克?抑或是站在陽臺上對著沉落的夕陽念著《聖經》的某一章節耳邊出現天使扇動翅膀的幻聽?
可是還有什麼用呢。這些都已經是沒有必要再想起的事情,多想一遍只會更加的難過。於是遇見搖了搖頭,似乎傷心是一種實質性的東西,甩甩腦袋就可以甩掉了。
在傅小司和陸之昂要下車去的時候,遇見輕輕地拉著傅小司,她說,立夏是個好女孩子,你要照顧她。
其實傅小司聽出來了遇見話裡隱藏的意思,可是他依然沉默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