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出,也難免被看門人馬上抓住。那小子對那一帶的一草一本都瞭如指掌。何況城門那個地方,大凡有人策劃逃走,首先想到的必是那裡。出口不可能那麼輕易地被人想到。圍牆也不行,東城門更不行。那裡堵得嚴嚴實實,河流入口也攔著粗柵欄。無論如何也逃脫不得。這樣一來,剩下的便只有南水潭——可以同河流一起逃離鎮子。”
“絕對有把握?”
“絕對。憑直感看得出來。其他所有出口全然無隙可乘,惟有南水潭聽之任之地扔在那裡,圍欄也沒有。你不覺得蹊蹺?他們是用恐怖圍起水潭的。只要置恐怖於不顧,我們就能戰勝這座鎮子!”
“什麼時候意識到的?”
“第一次看這條河的時候。看門人曾帶我到西橋附近去過一次。一看見河我就覺得這條河根本沒有敵意,水流充溢著生命感。進而心想只要沿著這條河置身於水流之中,我們就一定能離開鎮子,以原來的面目返回原來的生命。你肯信我的這些話吧?”
“可以相信。”我說,“我相信你的話。河流有可能通向那裡,通向我們離開的世界。如今我也能夠一點點記起那個世界。記起空氣、聲音和陽光。是歌曲使我記起來的。”
“至於那個世界是否美好,我也不得而知。”影子說,“但起碼是值得我們生存的世界。既有好的,又有壞的,還有不好不壞的。你是在那裡出生的,並將在那裡死去。你死了我也消失。這是最為自然而然的。”
“你說的大約不錯。”我說。
接著,我們又一起俯視鎮容。鐘塔也好河也好橋也好圍牆也好煙也好,統統銀裝素裹。目力所及,只有瀑布般自長空灑向大地的茫茫雪幕。
“你要是可以,繼續前進好麼?”影子說,“看這情形,估計看門人已不再燒獨角獸,提前收工回去了。”
我點頭起身,拍掉帽簷上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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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
39。冷酷仙境(爆玉米花、吉姆老爺、消失)
去公園路上,我走進酒店買了罐裝啤酒。我問什麼牌子的啤酒合適,女孩回答只要起沫並有啤酒味,什麼牌子都無所謂。我的想法也大體一致。天空晴得萬里無雲,竟如今晨剛剛生成一般。季節剛交10月。飲料那玩藝兒,的確只要起沫有啤酒味即可。
但錢還有剩,便買了6 罐進口啤酒。帶有上流杜會生活情調的金色罐體閃閃生輝,如渾身披滿陽光。艾林頓公爵的音樂也同秋高氣爽的10月清晨相得益彰。誠然,艾林頓公爵的音樂或許更適合於除夕之夜的南極基地。
我隨著《我對你無話可說》那首勞倫斯·布朗別具一格的長號獨奏曲吹著口哨驅車前進。之後又跟隨約尼·霍吉斯的《溫柔女郎》獨奏曲打口哨。
開到日比谷公園旁邊,我把車停下,躺在公園草坪上喝啤酒。星期一早上的公園,猶如飛機全部起飛後的航空母艦甲板空曠而靜謐。只有鴿群在草坪上四處踱步,儼然在做某項比賽前的準備活動。
“一片雲也沒有。”我說。
“那裡有一片。”女孩指著日比谷公園稍上一點的地方。不錯,是有一片。樟樹的枝梢處,掛著一片宛似棉絮的白雲。
“並非正規的雲,”我說,“不能列入雲裡邊。”
她手搭涼棚,凝望那片雲道:
“是啊,確實很小。”
我們緘口不語,只管望著那一小片雲,望了許久。望罷,開啟第2 罐啤酒喝了。
“為什麼離婚?”她問。
“旅行時沒撈到靠窗座位。”
“開玩笑吧?”
“J·D·賽林傑的小說裡有這樣的道白。上高中時讀的。”
“真正原因是什麼?”
“簡單得很:五六年前的一個夏天,她離家出走了。一去不復返。”
“再沒見過?”
“呃——”我含了口啤酒,緩緩嚥下,“沒有理由非見不可。”
“婚後生活不順利?”
“一帆風順。”我看著手中的啤酒罐繼續道,“不過這同事物的本質關係不大。就算兩人同睡一床,閉上眼睛也是孤身一人。我說的你明白?”
“嗯,我想明白。”
“作為整體的人是不能單一框定的。人們所懷有的夢想我想大致可分為兩種:完全的夢想和有限的夢想。相對而言,我是生活在有限夢想中的人。這種有限性是否正當不是大不了的問題。因為必須在某處有條線,所以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