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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父王,”她恨極了父親,更恨極了自己居然到這一刻,還對他有父女之情,還期盼他有殘存的一絲良心。“你大可為威遠侯封王進爵,好報答他助您的‘一臂之力’,但是我不嫁。”

“你——”聚豐帝勃然大怒。

“我知道君無戲言,所以女兒不會讓你為難。”話聲剛落,雅魚抓起剪子用力朝臉上一劃,雪白的額上被劃破一道長長的口子。

鮮血瞬間泉湧而出,那張清秀小臉登時血流滿面,淒厲如女鬼。

所有人都被她突如其來的自戕毀容舉止給嚇傻了,包括聚豐帝和皇后。

他們從來不知道這個乖巧溫順怯弱了一輩子的女兒,竟然會做出如此決絕慘烈的反抗。

“瘋子……她是個瘋子……”威遠侯世子驚駭地慘叫了起來。“瘋子……我不要娶一個瘋子……她瘋了……瘋了……”

從那天起,雅魚便破相了。

小朝剪了一朵朵紅色的薔薇花鈿,精心替她貼上額際那道扭曲醜陋的傷口,希望遮掩那道觸目驚心的疤痕。

於是,宮裡人們開始喚她“薇丹公主”,因為她就像是一朵渾身長刺、野生美麗的丹紅色薔薇;一朵自由、奔放、不拘於皇宮大內的野薔薇。

後來,就連原本怒不可遏的聚豐帝也不得不軟化了,索性下令將她的封號改名為“薇丹”。

因為他永遠也忘不了女兒狠狠劃破自己肌膚的那一刻,他發自內心深處油然升起的驚恐寒粟感。

如今江山在握,他從一個極力渴望、追求皇位權勢和天下的男人,直到攀上最高峰,驀然回首,卻發現高處竟是如此孤獨寒冷!他漸漸沒有敢信任的人,而他原本最乖巧,最該感到溫馨親近的女兒卻已經將他視為仇人。

聚豐帝感覺到莫名地驚惶和不安。

他開始懷疑、害怕其它王侯會不會像當年的他一樣,正在暗中策劃著什麼?

他也開始疑心,所有跪拜在他面前的文武百官司,是不是嘴上三呼萬歲,心底卻充滿了鄙夷與譏笑他的名不正言不順?

他敢發誓,有幾回自己真的聽見了那群朝臣裡,冒出了一兩句諷笑聲。

聚豐帝已經是高高在上、萬人景仰的皇帝了,可是他卻從來沒有這麼夜不安枕過。

原來不服氣那崇尚無為而治的玉貔帝,對於國事都是一笑置之,既管轄不了皇親們私下劃地自治的亂象,對外亦無開疆闢土、征服四方蠻夷的雄心,所以他痛恨極了那個整日笑眯眯,只知兄友弟恭,舞文弄墨的玉貔帝,恨到非進一步取而代之不可!

他確信自己登基為皇之後,必定能以果斷強悍的手腕一掃頹唐國勢,能治理得百姓安居樂業,五穀豐登。

但是不管他再怎麼做,黃河依舊年看潰堤,而且日漸嚴重。

到處有饑荒,有乾旱,而他派去的臣子們個個無能,對這些事束手無策,百姓們也開始怨聲載道。

在受不了聽一批又一批的臣子輪番稟報一個又一個急待他解決處理的大事,聚豐帝開始學會了只聽好聽的話。

六年來,他當初雄霸天下的驕傲得意逐漸扭曲錯亂,他開始發現殺人是多麼爽一件事——

“把他給朕拉下去砍了!”

無論是誰,只要他袖子一揮,大喝一聲,立時人頭落地。

永遠再也不會跟他唱反調,再也不能從那張烏鴉嘴裡說出一個又一個的壞訊息。

大興王朝聚豐帝年代,漸漸腐臭敗壞。

第六章

薇丹公主已不再梳辮子了。

她今年芳齡二十有二,雖是雲英未嫁,待字閨中,卻已經算得上是個“老姑娘”了。

六年前轟轟烈烈、震撼人心的毀容那一幕,已逐漸被人們淡忘。

大家現在只記得,薇丹公主雅魚是個沒有婚緣的長公主,無論誰家權貴或是哪國王子想來求親,都只能碰一鼻子灰。

她並不特別美,也不特別豔,但據說只要看過她一眼的男人,都會情不自禁被她臉上那一抹淡淡厭世、倦然地悽美神韻給深深打動了。

雅魚不理會人們的竊竊私語,她的日子過得很平淡,很寧靜。

每天對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在位於寢宮後頭,那間私設的魂宮神龕前,親自折花插瓶,備上三杯杏花茶,纖手拈起三柱清香,早晚在那三方牌位前上香膜拜祝禱。

一願英靈天上安息。

二願庇佑百姓平安。

三願魂魄來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