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已經確定了的。結果酒也照樣滿街在賣,廣告打得比香菸還厲害。定了死罪的香菸跟烈酒,沒人當一回事,反而是根本沒定罪,連罪名都還沒找到的大麻,即不準合法買賣,更不可能打廣告,連口袋裡藏一朵大麻的花,都可以判你去坐牢。康永,你不覺得這很可笑嗎?”
我聳聳肩:“世界本來就很可笑。”
“那你要不要加入我?你來自神秘璀璨的東方,嬉痞之祖的故鄉,你試都不試大麻,這是你們中文說的‘自絕與天地’啊!”
“象牙君,我不要試大麻,我不要輕飄飄,我沒有空放鬆,我沒有空看著電視新聞傻笑,我沒有空笑嘻嘻地接了電話然後忘記到底是誰打來的;我們班上每個人都神經緊繃到快斷掉,劇本寫不出來,演員演不出來,特效做不出來,燈光打不出來,每件事都讓我們瀕臨崩潰邊緣……”
安德烈?象牙絲毫不激動,心平氣和。
“怪不得電影界的人,不拍電影的時候就猛嗑藥,原來是拍電影的時候繃太緊了。”她同情的說。
“象牙君,你們醫學院也超競爭的,你怎麼能這麼放鬆?”
“放鬆,不見得成績會不好。”象牙君緩緩移腿,來了個觀音跌坐。“就算成績不好,大不了轉到節奏慢一點的學校去。”
我想大概少林寺的節奏比較適合象牙君吧。
“我們加州大學,也就是人稱的UC,共有九所分校,這九所分校當中,學術地位最高的,是UC柏克萊分校,即赫赫有名的伯克萊大學是也。至於最常被報道的分校,則是UC洛杉磯分校,即我們UCLA是也,常被報道,是因為老跟電影、足球、名人急診的新聞沾上邊。可是,UCLA九所分校中,隱而不顯、曖曖含光,只有‘內行人’知道的,你知是哪一所分校嗎?”
“不知。”我回答:“難道有一所UC大麻分校嗎?”我冷笑一聲。
“呀!果然是來自東方有智慧的人!”他歡然撫掌:“加州大學,校名以UC開頭的九所分校當中,默默無聞的UC聖塔菰滋分校,正是迷幻藥大師們的大本營也!”
*
我一聽這話,腦中立刻浮現彼校被迷霧包圍,校園中盡是行屍走肉揹著書包,四下飄蕩的景象。
這並不是完全沒有根據的亂想。跟象牙君合住一屋以後,有次開車去超市的路上,看見停車上出現一輛破遊覽車,車上魚貫走下一群人,看起來並不太老,可是每一位都眼神渙散,腳步虛浮。我起先也不知道他們是何方人物,還以為是療養院一類的機構載病患出來“放風”,讓大夥出門走動走動,呼吸新鮮空氣的。
誰知這一車怪人,竟讓當時在我旁邊的象牙君非常興奮。他壓低嗓門說:
“康永,你知道這一車是什麼人嗎?”
“什麼人?”我反問:“看起來都有點故障的樣子,是一群退休的拳擊選手出來開同學會嗎?”
“我知道他們的樣子很恐怖,可是他們是有‘主人’的,不是隨隨便便的流浪漢哦。”象牙君說。
“他們的‘主人’是誰?”
象牙君正一正臉色,凜然回答我:“這群人的主人,乃是‘感恩的死人’。”
“‘感恩的死人’?”我噗嗤一笑。“活著的人,感恩來感恩去的也就罷了,都死人了還要感恩,會不會太累?”
“‘感恩的死人’,這個搖滾樂團,乃是魔界老祖,迷幻藥境銷蝕腦汁之王。這個樂團唱的歌,都是用來歌頌迷幻藥之王,LSD的。”他說。
“他們的歌好聽嗎?”我問。
“他們的歌,是LSD的聖歌。聖歌就是聖歌,不好聽是應該,好聽是恩典。”象牙君說。
“那,這一遊覽車裝的,就是‘感恩的死人’的感恩的信徒了。”
“樂團最紅的時候,有幾十輛遊覽車的信徒跟著全國跑,樂團巡迴到哪,這些遊覽車就跟到哪;車子開到哪,LSD就嗑到哪;幾十年搞下來,樂團也老了,信徒也老了,吃不下那麼多LSD的,就閃了;吃得下那麼多LSD的,就死了;介於吃不下與吃得下之間的,就是你看到的這一車‘存貨’了。”
“這些‘存貨’好像連路都走不好了,好悲慘。”我望著這些追隨“感恩的死人”晃盪半生的信徒,有的在路邊買了冰淇淋,卻吃得很慢,冰淇淋漸漸融化,讓我聯想到他們的腦子。
安德烈?象牙也看著他們,眼中卻流露奇異情感:“康永,也許他們並不是很悲慘。”
“他們這樣還不悲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