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白希聖道:“除非你放棄修道,改為修妖。我妖族修煉修的是血脈,煉的是身體。你改投我門下,我自可以傳你*。到時候你還能捲土重來,甚至縱橫宇內。”
昇平咳嗽了兩聲,道:“沒興趣。”
白希聖道:“你要想好。我是念及你放我出來,對我有些恩義,才肯收容你。不然天下絕道的凡人何其多,我選哪一個不行?你失去了這個機會,必定碌碌一生,百年之後化為一抔黃土,萬事皆空。”
“和我簽訂契約,還有一線生機。錯過今日的機會,你再求而不得。”
昇平吸了口氣,道:“給我滾。”
白希聖臉色一沉,道:“不識抬舉。我說你百年之後化為黃土,尚算客氣,你先熬過今天晚上。或許明天你就是一具死屍了。”說著飄然而出,從窗戶穿過。
昇平見他離去,突然升起一陣欽羨——倘若自己也能穿牆就好了。
當年穿牆這等小法術他何曾放在眼裡?現在卻是求之不得。
當年……當年……
往事不能追思,一想就是淚流滿面。
不過如果我今日就要死了,難道不該在死前,將所有愉快的記憶回憶起來,讓自己在僅有的時間內再稍稍愉快些麼?
他倒在床上,放任記憶中的畫面一層層在眼前展開,那是他有生以來所有的美好。
他經歷過的快樂,真是太多太多,天心派的每一天,都是好的,都值得他一遍遍的追憶。
憶往昔,有所思。
昇平深陷追思中不能自拔,卻沒發現,自己頭上漸漸聚集了白氣,白氣扭曲,漸漸變成了人臉的形狀,口角一開一合,彷彿在吞吐。
過了良久,昇平突然醒了過來。
不知是不是幻覺,似乎身上火燒一樣的滾燙褪去了不少,身子的虛弱也有所緩解。他用手臂撐住身下的床板,居然也慢慢坐起。
怎麼回事?病好了?
然而下一刻,飢餓和乾渴再次襲擊了他,虛弱緩解的些許舒適煙消雲散。尤其是乾渴,幾乎逼得他想要嘔吐。
渴的想吐,但什麼也吐出來,只是一陣陣乾嘔。
不能這麼下去了。
昇平活動了剛能動彈的關節,支援著下了床,他要找水。
這一間小小的禪房,除了他身下的那張光板床,只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床頭的櫃子和靠在牆角的板凳。
櫃子裡什麼都沒有。
桌上放著一箇舊茶壺,兩個粗瓷茶杯。茶杯是空的,茶壺裡還有些陳舊的茶葉末,昇平將茶葉末放到嘴裡,拼命的吸取其中殘存的水分。
雖然他有很久沒喝過水了,前世幾乎沒有飲水的記憶,但是從溼潤的葉子裡吮吸水分,卻做得如此自然,就像嬰兒吮吸乳汁,那是他與生俱來的本能。
水分吸乾了,茶葉末的苦澀擴充套件到了整個口腔。苦的他又是一陣乾嘔,把灰褐色的葉子吐進了茶缸。
整個房間,再沒有一滴水。
跌跌撞撞走到門前,昇平用手推門,果然推不開。他一陣煩躁,狠狠地用手推門、砸門,除了砰砰砰的激烈撞門聲,耳邊更傳來鐵鎖“咣噹咣噹”的撞擊門板的聲音,幾種嘈雜的聲音拌合,在黑夜中傳出很遠。
那聲音一下一下的,敲在他心口,提醒著他的處境——籠中鳥。
鐵窗深鎖,插翅難飛。
他只是個囚犯。
一個不能修道的凡人,何嘗不是困在世俗的大牢籠中,飽嘗生老病死的困苦,不得解脫?
要脫出樊籠,必須有大智慧,大毅力,還要有大機緣,走上修道路,仗劍前行,披荊斬棘,步步攀登,才能終於超脫。
這些道理他本來都知道,知道是知道,但他不懂。因為他從來沒遇到過困難,便不懂苦難會帶來怎樣的絕望和壓力,更不懂克服險阻需要怎樣的毅力和勇氣。
現在他有些懂了。
只是有些晚了。
他如今連小小的屋子都走不出去,談何羈脫俗世,跳出凡塵?
雙臂漸漸無力,他停下了動作,身子緩緩滑落。這一落只是從站到坐,不過一人高的落差,卻比他從天心派落入凡間那道裂隙還要漫長。
靠在門邊,昇平抱膝靜靜的坐著,月光灑在他面前的地板上,但越過了他。他身在陰影,全身沒有一絲一毫的光彩。
過了好久,月色漸漸收斂,窗外正是一團漆黑,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