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車隊在驛站休息。
驛丞出面接待,對一行人尤其是甄乘風十分奉承,道:“早就聽聞武陽侯歸省淮上,路過小驛,特備薄酒為侯爺接風。”
甄乘風道:“不必多事。有酒菜擺一桌,我給誠弟接風,你自忙去。”
當下在驛館中擺了一桌酒宴,有酒有菜,有雞有魚,十分豐盛。甄元誠帶著江鼎出席。
甄乘風入席,嘆道:“秋兒還是不行,原本進入冬天之後,他病症不見犯,今日不知怎的,發作的十分厲害。剛剛我看了,實在無法趕來。”他執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再給甄元誠倒,道,“真是酒微菜薄,賢弟將就。我先敬你一杯。”
甄元誠端了酒杯,道:“這沒什麼,行秋賢侄身體要緊。”說著也飲了一杯,道,“我走的時候,記得賢侄身體健康,怎麼病的這麼厲害?是什麼症候?”
甄乘風嘆道:“真不知道。你走了轉過兩年,我帶他回淮上老宅,那時還好好的,他還謁見了老祖,老祖很是寵愛。過了兩天,也不知怎地,突然犯起病來,越來越厲害,一犯小十年了,沒一日好轉。”說著再次倒酒。
甄元誠道:“什麼症狀?咳嗽?”
甄乘風搖頭,道:“也不咳嗽,也不發燒。就是虛,身子越來越虛弱,沒有力氣。走路要人攙扶,常常一睡大半日,就想要一睡不醒似的。偶爾會吐血,吐完了更虛弱。”
甄元誠道:“似是弱症,然這該是天生的,賢侄並不是。修煉也不能麼?”
甄乘風嘆道:“他是我兒子。我沒有資質,只能走以武入道,他難道就有了?一樣是絕道之體。仙家丹藥他都不受用。眼看著一日一日……唉,可我也生不出第二個兒子來。看來上天要絕我了。”說著又是一杯飲盡。
甄元誠一向冷峻的面容出現了一絲鬆動,道:“兄長何必頹喪?上天庇佑有德之人,賢侄定有轉機。”
甄乘風搖頭,倒酒道:“倘若上天庇佑有德,那不庇佑我也罷了。這些年我征戰沙場,槍下亡魂無數,若有罪孽,我也該承擔。可是我就不明白,那些王八蛋都子孫繁茂,憑什麼該我斷子絕孫?老天爺是怎麼長眼睛的?”說著往桌上一拍,一口飲盡杯中淡酒。
甄元誠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兄長這次歸省,是帶著賢侄去求請老祖賜福麼?”
甄乘風道:“不是。我是辭官歸鄉。”
甄元誠訝然,道:“為何?兄長還春秋正盛,大有可為啊。淮上……又是什麼好地方麼?”
甄乘風眉毛一挑,道:“誠弟這話有意思了……淮上,當然不是好地方了。”
甄元誠道:“我並無此意。”
甄乘風道:“不不不,懂的人自然懂。淮上是甄氏故土,別的不多,就甄家人多。十個甄家人,就要不安生。一百個甄家人,難免起內亂,一千個甄家人湊在一塊兒,嘖嘖,簡直不堪想象。”他呵呵一笑,道:“誠弟,你要覺得我說的不錯,咱們哥倆走一杯。”說著端起酒杯。
甄元誠面無表情的舉杯,一飲而盡。
甄乘風也幹了一杯,道:“這些年我寧可混跡朝廷,與凡俗人為伍,也不回甄氏,不就是為了這個緣故麼?但是啊,是我傻了。”
他緩緩站起,道:“兄弟,是我們都傻了。我最煩人說我是甄家的人,自以為立下功勳,憑著本事得封武陽侯,堂堂正正的自立門戶,與甄家無干。可是在別人眼中,我哪一天不是甄家的人?”
又是一杯酒下肚,甄乘風道:“就說這武陽侯,若不是甄家的人,哪有那麼容易得到?一門五侯,修真第一世家。甄家興盛的時候,我是封爵食邑,起居八座的武陽侯,甄家如今落難了,什麼武陽侯,自身難保啊。我若不拖家帶口會淮上,等甄家崩潰了,我一樣難以保全。”
甄元誠皺眉道:“甄氏落難?老祖沒了?和哪一家起衝突了?”
甄乘風道:“暫時還沒有,但是危機就在眼前了。”
甄元誠喝了一口酒,道:“是麼?”
甄乘風跟著喝了一口,突然噗地一聲,把酒噴了出來,道:“你看你的臉色,寫滿了‘活該’兩個字。”
甄元誠道:“我從無此意。兄長休要多心。若有此心,見到兄長,也不會相認。”
甄乘風道:“那你也認為,縱然甄家有千萬不好,臨到關鍵時刻,還要大家齊心,共抗災禍了?”
甄元誠道:“未必。您先說,為什麼甄家有大難?”
甄乘風道:“你知道天一榜吧?咱們甄家是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