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白,肉痛不已,但心知接修士的堂會跟接權貴的堂會是一樣的,好時金銀財寶享受不盡,不好時一班人的生死,皆在人一念之間。既然得罪了修士,不得賞錢已經是很輕了,就算被人當場弄死,也沒處喊冤,口中道:“不敢,不敢。小的們不敢要錢。”心中卻暗罵道:哪個混賬惹出事來,等我回去非把你撕巴了喂鷹。
這時,甄行秋道:“罷了。既不是蓄意,難道山府還佔戲班的便宜麼?你們是淮上第一有名的戲班?”
那胡班主略感尷尬,他們當然不差,但離著最有名還是很有差距,畢竟山府在幾個大宗中並非頂尖,當然請不到最頂尖的戲班,那管家剛剛不過隨口一說,給自己貼金而已,當下含含糊糊道:“小的們確實在淮上薄有聲名,不讓他人。”
甄行秋道:“你們班裡面哪個最有名?”
那胡班主道:“自然是筱百靈筱老闆。”說罷旁邊一步,將後面一位旦角讓了出來。
那旦角今日做的是公主打扮,鳳冠霞帔,珠翠滿頭,燦然生光,更襯得粉面桃腮,眼波流轉,秀色可餐。甄行秋平時不打聽戲,但也看得出來這位扮相絕佳,非同俗流。
點了點頭,甄行秋道:“果然是真絕色。一會兒拿出你的本事來。今日臺上唱戲,戲碼早已點下,一會兒在臺上一出一出的唱,唱到深夜便罷。無論出什麼意外,都不要停止。”
胡班主躬身應是,筱百靈眼睛眨了眨,似乎頗為好奇。
甄行秋肅然道:“記住我的話了麼?不要停止。縱然山府失火了,臺下見了血光,你們也不許停止。過了今日,平安大吉,我給十倍賞錢。”
胡班主聽得心中疑惑,暗道:這小公子說話怎麼這麼不忌諱,好好的日子又是失火了,又是血光,就不怕招災麼?然而和甄行秋對了一眼,只覺一股寒意從頭淹到腳底,心中凜然,躬身應是,帶著戲班的人退下。
甄行秋回頭,也不在意後面的管家如何悚然,有條不紊的安排宴會步驟。
到了日上三竿,宴會正式開始。正式的嘉賓不過做了前面二桌,後面十餘桌皆是外面請來的尋常百姓,乍進高門,不敢喧譁,場面雖盛大,未免不夠熱鬧。
甄乘風出來,先說一番慶賀言辭,然後挨桌敬酒。無論是貴賓還是平民,每一桌都誠實敬上。態度殷勤,似乎滿座都是他特意請來的嘉賓。那些意外的百姓幾杯下肚,又感覺主人家著實熱情,便放開拘束,熱鬧起來。這些市井士人放開時製造的動靜當真不小,場面一時更勝過原本預定的十來桌。
這時又聽鑼鼓聲喧,臺上開出大戲,先有武戲暖場。臺上武生和小花臉一個個抖擻精神,上場十八個跟頭,接著打作一團,鑼鼓點響成一片,端得熱鬧。臺下百姓最愛看的就是這個,紛紛鼓掌叫好,氣氛一時達到了頂峰。
在喧囂之中,甄行秋獨自坐在一邊,桌上酒杯滿滿一杯佳釀,分毫未去。在連甄乘風都有醺醺之意的氣氛下,他顯得異常冷靜,彷彿遺世獨立的隱者,保持著那一份超然。
正在這時,一個管家從外面跑來,雖然只是二月早春,竟是滿頭大汗,臉色白裡泛青,竟有中暑的症狀。
終於來了!
甄行秋眼睜睜的看著那管家跑到自己父親面前,看著剛剛還薰薰然的甄乘風驟然驚醒,酒漿化作冷汗涔涔落下,心中卻是一片清明。
早就預料的事情,終於發生了,沒什麼可驚訝的,不是麼?
甄乘風拔身而起,匆匆離席,不免引起了一陣騷動,前面兩席安靜了下來,這等尷尬的氣氛還有蔓延的趨勢。
甄行秋隨手招來一個執事,吩咐道:“不許停。找人斟酒,把氣氛拱上去。吩咐臺上,換最好最新鮮的戲碼,大大的熱鬧起來。”
在甄行秋的吩咐下,場面立刻再次喧鬧起來。臺上武戲已經結束,就聽有人叫道:“下一出是筱百靈筱老闆的戲。”場中轟的一聲,叫好聲響成一片。
甄行秋冷眼看著,眼見下一齣戲敲敲打打的開鑼,萬眾期待的筱百靈在簾後一聲叫板,就要登臺,外面一個管事終於擠到他面前,道:“公子……老爺請您過去……天府那邊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