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鼎睜開眼睛,目光中浮現追思之色,道:“這裡很像是思過崖。”
白希聖一怔,便冷笑道:“一點兒也不像。”
江鼎詫異道:“你知道思過崖?”
白希聖怒道:“你長腦子了麼?還記得你滅殺我一個魂珠分影是在哪裡?”
江鼎誒了一聲,道:“是了,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你,也是在思過崖。我險些忘了、”他目光微合,全沒看見白希聖惱怒的神色,自顧自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道,“我在山石下,一直在想著思過崖。別的沒想起來,只有一個畫面,我站在崖上,大師兄下山,把背影留給我,我在送他。”
白希聖哼了一聲,道:“你又在懷念了。這一年多,你有多少時間懷念天心派?也該夠了吧。”
江鼎緩緩道:“以後不會了。”
白希聖嗯了一聲,訝道:“你說什麼?”
江鼎道:“我以後不會再那樣懷念當初。在對昔日美好記憶的追思中,我已經陷得太深,已經陷入了虛幻。那是一種執。”
白希聖呆了一陣,才點頭道:“我早就說過,你把天心派回憶的太好。想必是你來人間過的很苦,苦中作樂,把一切美好寄託在記憶裡。其實天心派有什麼好處?且不說他們如何害你,就說那些人,你瞭解多少,豈不知他們背後隱藏了多少汙穢。你看不起我,說我是妖類,卻不知或許你看重的人,會落到比妖類更邪惡百倍的地步。”
“所以,趕緊醒醒吧,天心派不值得留念。你也不是天心派弟子了。”
白希聖並沒見到修羅使者,他只是按照以前的套路,在蠱惑和打擊江鼎,卻不知一番話,正說中了江鼎的心結。
江鼎默然矗立在山上,任由八面風吹拂著自己,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我當然還是天心派弟子,曾經是,將來也會是。”他回答道,是給白希聖,也是給自己,“只是現在不是。”
“過去是,是我的回憶,留在血脈裡,那些平靜美好的日子,永遠不會消失。”他輕聲說道,“或許有些事情改變了我的看法,但因此我就要否認那些實實在在發生的事麼?如此輕浮,如此幼稚,何談道心?”
“將來是,是我的期望,正如我向道之念,從未動搖。”
“現在卻不是。我已經是另一個世界的江鼎,生長與市井,修行於世俗,無人同行,與劍相伴。不容否認。”
“過去重要,未來重要。現在更重要。我首先是江鼎,是我自己,然後才是曾經的小師弟,未來的天心弟子。腳踏實地,濾去雜念,方能向前。”
“至於當初的回憶,我帶著它們,從未忘卻。它們和我出生,成長以及現世的苦樂一般,是我人生的組成部分,從不淡忘,也並不特殊。我留下回憶,斬去執念,剩下的就是完整的江鼎了。”
“今日,就是江鼎的新生。”
說完,他雙臂張開,如同飛鳥展翼,身子一輕,從懸崖上落下。只見一襲白影,飄落在如海的樹林之中。
“好傢伙——”白希聖上前一步,追到懸崖邊,往下看去,道,“我說他瘋了吧,他現在凡人一個,竟然敢跳崖?若一心找死,不如早跟我說,我一口咬死他。”
江鼎當然沒死,他縱然無法飛翔,還有一絲法力在,一個羽落咒,讓他乘著山風緩緩地滑入樹林,落入一棵大樹的樹冠當中,樹葉落了他一身,一窩棲息在樹上的飛鳥被驚起,拍著翅膀往空中逃去。
樹葉柔軟,躺在上面如睡在吊床上,一晃一悠。斜陽穿過樹葉的間隙,照在江鼎臉上,帶來了一日中最後一絲溫暖。他成大字型躺著,神色輕鬆愜意,充滿了解脫。
“你還真是悠閒。”白希聖出現在樹下,道:“以後你怎麼打算?回去?”
江鼎懶洋洋的道:“回去當然要回去,不過難得出來,我打算在這裡修行一段時間。”
白希聖點頭,道:“也對,你恢復了吸收靈氣的能力,荒山靈氣充足,你可以待一陣子。”
江鼎道:“雖然打通靈氣入體,但我還是要修太玄經。而且要修到練氣巔峰再回去。”
白希聖皺眉道:“你可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要是這樣,你還是回市井,太玄經要在人多的地方修行,在鳥不生蛋的荒山裡,你修十年也修不到煉氣巔峰。”
江鼎笑著搖頭,道:“兩三月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