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一股清流墜落在地面,濺射星星點點的水跡。夜深寒冷,水跡立刻結冰,在地面凝出星星白色冰霜。
“這鬼地方真是冷啊,滴水成冰。來這裡真是找罪受。”齊王呸了一聲,吐乾淨口中清水,轉回廳中。
壽王在廳上無奈的看著齊王,這時的齊王褪下長衣,袖子挽著,內衫前襟塞在腰帶裡,好像要出門跟人打架,哪還有祭禮上翩翩公子的氣度?自然也沒有一點兒酒意。
雖然知道外人看來,會被如今的齊王驚掉了下巴,但壽王自己卻一點兒也不吃驚,他已經看慣了,只是慢悠悠的問齊王道:“殿下,你覺得甄氏如何?”
齊王頭也不回,隨口道:“還好。”
這兩個字把壽王堵得一時說不出話來,道過了半響,才道:“就是還好?”
齊王坐回椅子上,將袖子放下來,道:“那你要我怎麼說?才見了一次,就長篇大論,滔滔不絕,把甄家看做一個菜窖,裡頭蘿蔔白菜哪個貴哪個賤如數家珍?你要是喜歡那個風範,別叫我來,回頭叫我大兄來。他別說見一面,在床上躺著聽人家三言兩語,還能補出一大篇文章來呢。”
壽王支吾了一下,道:“太子殿下……確實聖明燭照,落葉知秋。”
齊王嗤的一聲,似笑非笑,道:“不過,治理天下橫是需要那個能力。反正一輩子圈在宮裡,也見不到什麼真人真事,不靠無限可能的想象力,還能靠什麼?修道可就不同了,行萬里路,有萬種可能。所以寧可修道,別做那個倒了黴的太子。”
壽王再次沉默了一陣,道:“然則殿下說的是還行,不是不行,總有些根據吧?”
齊王懶洋洋道:“就是他家小輩還不錯。家族的精氣神也還沒散。只要精氣神不散,就不像氣數已盡的家族。”他接著道,“這幾年我也出使過其他家族,跟皇室同在天一榜人榜的家族,無非朱氏、馮氏。從氣象來看,也不過如此。倘若這次天一榜變動,甄氏只是落下一層,掉入人榜,那麼很難就此衰敗。大概也就是像馮氏一樣蟄伏而已。”
壽王點頭,道:“確實,我這幾日呆在淮上,也見到了幾個不錯的俊才。”
齊王身子直了一下,道:“哪幾個?說說看。”
壽王道:“您今日都見到了。甄行烈,甄行煦,甄行熾,還有甄行燧。”
齊王身子向後靠去,道:“哦,你說的是他們幾個築基的晚輩?確實,那幾個還不錯。年紀大不過一個甲子,小的才三十來歲……年少有為。”
雖然說年少有為,但他神情顯然並非稱讚,壽王知道齊王自己也是天才,築基時年僅二十。雖然身為皇室嫡系,能盡情享用資源,但他也確實是修道的坯子,在法術和劍術上都大放光彩,算的一代天驕。他眼中怎會有三十歲才築基的“少年才俊”?
齊王接著道:“今日我們也見到四個築基修士,加上四個侯和最老的,至少也有九人,這還是擺在明面上的勢力。甄家水面下難道就一個築基修士也沒有?如此看來,甄家這次直接掉出榜外的可能性不大啊。我那太子兄長還真急啊。”
壽王道:“太子殿下也判斷甄家氣數未盡,但他認為不管甄家進不進人榜,都不該再放縱了,或許真的要……動手?”
齊王道:“大兄一向認為對待所有世家都該以嚴厲為上,我倒有不同意見。父皇也沒有立刻動手的意思,至少今年沒有。我這裡就有旨意……”
壽王遽然一驚,他不知道齊王是帶著旨意來的,但見齊王閉口,知道他不欲自己知道,也不敢多問。
這時,就聽齊王問道:“話說回來,你到底有沒有發現不錯的後輩啊,可以不築基,只要有前途。”
壽王猶豫了一下,道:“我看上了一個,山府的一個晚輩,是個不錯的人才。”
齊王哦了一聲,道:“山府?武陽侯?”
壽王道:“是,不過是武陽侯的侄兒。今年才十九歲,已經是煉氣期巔峰。”
齊王道:“聽起來有點兒意思,叫什麼?”
壽王道:“您見過的——甄無量。”
齊王噗的一笑,道:“就是他呀?我正說呢,怎麼旁人的名字就這麼正常,就他不正常?莫非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名?”他沉吟了一下,道,“不好,本王怎麼想也想不起他有什麼過人之處……莫不是我眼光退化的太厲害了?”
壽王尷尬了一下,道:“那定是我錯看了他。”
齊王道:“別急。本王說了,我不是一眼看穿人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