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伶俐,悟性奇高。就是根骨差了些。到了金丹以上,根骨資質便不如悟性要緊。我想他能過了金丹這一關,我巫山或許就能添一人才。哪知道他修道百年,竟在築基上卡死一生,是我親自將他葬了的。’”
“說完,他再次望向墳冢,道:‘我能說的就這些。其他的墳,我都想不起來是誰了。’他沉默了很久,突然道:‘還有一人,你可以看看。’他帶著我上最前面,一座長滿青草的墳前。這一次他神色更是惆悵,但不如前兩次哀傷,道,‘這是我師兄。當初我一入門,他便照顧我。我和他約定,要縱劍遨遊,上天入海。哪知到了一半,他中途夭折。化為一抔黃土。’”
“老祖道:‘當年我遊歷,聽得凡人有詩,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當真絕妙好辭,正合了我當年心境。當時我感覺到了錐心刺骨的痛苦。’他轉頭道,‘可是你知道更痛苦的是什麼?’我搖頭,他說道:‘更痛苦的是,剛剛我又站在他墳前,琢磨這兩句詩,發現已經不能感同身受了。我對他的悲痛,隨著千年的時光消磨,已經配不上這首詩了。’他扶著石碑,搖搖頭,道,‘我已經幾乎忘了他。’”
“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忘記。尤其是隨著時光流逝,不可逆轉的忘記。”
“時間在我身上流逝,就像流水沖刷磐石,總有一日磐石也會化為粉末。但對他,死後萬事皆空,時間也失去了意義。因為生死,再強大的力量也會崩塌,再堅固的感情也會煙消雲散。長生路上步步崎嶇,落下去的人,只有三尺黃土安身。”
江鼎也默然,周圍一下安靜下來。只聽得水流淙淙。
過了一會兒,謝彥繼續說道:“老祖說完,盯著我道:‘你不知道為何修道,不是你的錯,是我錯了。我沒告訴你生死的意義。這裡待著,這些墳頭可以一個個的看過去,覺得看夠了,回來找我。告訴我你知道為什麼修道了麼。’說罷他轉身走了。留我在墳前獨立。”
江鼎恍然,怪不得他覺得這場景如此似曾相識。
生死間的意義!
這也是他被教導過的重要一課,比起謝彥的課程,他的課程更加鮮血淋漓,是把最大的恐懼和最深的痛苦直接撕開給他看。
相比之下,謝彥這一課已經算溫柔了。
謝彥出神,似乎陷入了回憶中,他第一次安靜這麼久,讓江鼎不得不開口,道:“你想清楚了沒有?”
謝彥一怔,反問道:“你說呢?”
江鼎道:“那自然沒有。你若想清楚了,就不會在這裡了。”
謝彥道:“誠如君言。我站在墳前,想了很久。然後轉身回去,找到老祖。”
“老祖問我:‘想通了?’”
“我說:‘想通了,我很失望。’”
“老祖自然詫異,我接著道:‘看來您是給不了我答案了。’”
“老祖非常憤怒,喝道:‘什麼意思?’”
“我說:‘我以為您會給我一個真正的答案,結果您告訴我,修道是為了怕死。’”
江鼎突然一笑,道:“好一個少年輕狂。”
謝彥道:“你覺得我狂妄?”
江鼎道:“不,我覺得理當如此。修道時不直指本心,還遮掩什麼?也虧了你當時少年意氣,若因為顧慮不說,可能便走了歧途。”
謝彥突然伸手,按住江鼎的肩膀,捏了一捏,他沒有多說話,但立著的水面泛起微微的白浪,顯出他此時的激動。
過了好久,他吐出一口氣,道:“江鼎。我認識你晚了。”
江鼎搖頭,道:“也不太晚。”
謝彥道:“當時老祖氣的臉都青白了,喝道:‘你想了一晚上,就想出這個?生死的意義,你就歸一句怕死?’”
“我說道:‘怪我沒說清楚。我只是覺得您說的道理不對。您的意思,修道為了長生,長生為了什麼?為了修道?活得越久,修的時間越長,用的時間越多。一直活著,一直修道,直到有一天修不過去,就死了。前半生的修道,豈不是浪費了?譬如我那位黎師兄,他本來能活二十歲,因為修道活了三十。可是他多活的十年,都在修道,還要加上之前用來修道的二十年,裡外他還虧了十年。’”
“老祖道:‘所以你說修道是浪費時間?’”
“我說道:‘我當然想活得更長。可是我想長生,是因為想要用長生的時間幹些什麼。如果長生的目的就是長生,長生的時間用來長生。那麼長生算什麼道?我要找的不是這個答案。’說到這裡,我向他拜了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