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以往暴雨將至的狂風與悶雷。因此即使如此劇變,周圍仍然是寂靜非常,一旦說話的人同時住口,便是一片死寂。
這樣的死寂卻比電閃雷鳴更壓抑,明明天日無光,毀滅的力量凝聚在頭頂,下一刻就要降下災難,耳邊卻什麼也聽不見,身體更麻木無感,陷入了彷彿與世隔絕的盒子中。
仇雙城的身影也漸漸隱沒在黑暗中,唯有云中光芒亮起,才能微微看清他的神態,他的平靜從始至終未曾變過,不緊不慢道:“我說的不是你的性命——你金丹已成,道途立穩,金丹不滅,性命自然無虞。可惜了你附身的年輕人嗎,也是一位美人,你抽身之時,就是這具皮囊毀滅之日。”
那梵珩道:“你既然知道這不過是個皮囊,又有什麼可惜的呢?”
仇雙城道:“自己的皮囊,自然不可惜,別人的皮囊,豈是你說不可惜就算了的?”他說著,神色沉了下來,與天上的烏雲一般,也有雷電在醞釀,他周圍的空氣銳利起來,那是一種完全不同於梵珩,卻同樣強大的氣勢,“我最討厭的,就是辣手摧花的人了。”
梵珩道:“那你陪他去,可好?”
此時,天空中傳來一聲長嘯。
寂靜終於被打破,如懸在井臺的銀瓶墜地,然而,這一聲乍響,卻不是想象中的雷聲,也不是期望中的大雨,而是吟嘯。
來自於九天之上的吟嘯,震驚百里。嘯聲中,一龐然大物從雲中現身。
“龍!”驚呼聲從四面八方響起。
自古以來,無人見過龍,也無人沒見過龍。
說見過,誰見過呼風喚雨,騰雲駕霧的神獸?說沒見過,誰沒見過衣紋配飾、畫棟雕樑上的龍樣?誰都知道龍形,誰也不曾目睹龍行。
自然,修士不比凡人,對龍、麒麟這些傳說中的神獸自有一番認識,既不像凡人那般頂禮膜拜,也不像有些古板儒生,認為不過是虛構臆造.眾人皆知,上古是真正有龍這樣的神獸的,與傳說中那些神祗大能一樣,有搬山填海之能,只是隨著歲月漸漸隱沒在天地之間。現在世上縱然還有,也早在諸天以外的小世界裡自成一統,絕非外人能見,更別說尋常小修士了。
然而當眼前金龍從雲中現身,眾人心中無不驚呼——真龍!
雖然那龍形只在雲中閃現幾次,甚至見首不見尾,雲裡霧裡,不過在瞳孔深處留下幾道揮之不去的殘影,但在眾人心中都有一個念頭:那定然是真正的神龍!
真正的龍,不但有形,有神,更有威!
龍威天成,那是領袖眾生,冠絕四海的天威,讓人不得不低頭。與真龍的龍威相比,那壓頂的烏雲,咆哮的閃電,不過是配角與陪襯。修士雖然心驚,卻還能壓住恐慌,若有百獸在此,恐怕早已五體投地,瑟瑟發抖。
仇雙城突然抬頭看了一眼,道:“天符龍畫,好神通。”
鄭琮琪吃驚道:“這是天符龍畫?是神通?怎麼可能?”他當初也曾對過龍畫之術,雖然是築基小輩的,但那條龍是符文組成的假龍,連凡人都看得出來,這條龍卻是連他都不敢直視的神龍,這兩條龍之間的差距,也太大了吧?
難道說,這是……傳說中的洞陽三老,天華法主?那是元嬰境界的大能,才有如此神通。
“乾龍嘯。”仇雙城慢悠悠道,“天華法主的親傳大弟子,金丹期第一人,龍畫之術無出其右,有這樣的手段不足為奇。”
梵珩——也就是乾龍嘯哈哈大笑,道:“你果然認得本座,正如本座也認得你。”
他吐出兩個字:“江鼎。”
仇雙城雙眼一眯,神色似乎變了,又似乎沒變。
乾龍嘯一字一句,清晰無比:“正如你我心知肚明,我佈置這一局,就是引你出來。畢竟洞真墟非無名小派,我也不想傷了兩家和氣。但若你以為我守株待兔,似乎被動,是對你不甚瞭然,而邀請這些同道,是為了廣撒網,不能鎖定你的來路,還以為你在暗,我在明,那就大錯特錯了。我一開始就知道是你,也知道你所為何來,如何到來。這些人一開始就是你的陪襯,從沒喧賓奪主的可能。”
他藉由梵珩俊秀的五官露出了運籌帷幄的笑意:“我瞭解你,遠比你瞭解我多。我不但從崇清博那小輩處得知你的身世,也從左河師弟處瞭解過你的手段,我還查到過你的故居,甚至去過淮上,見過你的劍,聽過你的幻術,也知道你的心機手段。能教我這樣重視的人不多,你足以自豪。所以哪怕殞身於此,也值得了。”
“你說呢?”他凝視仇雙城,甩出了最後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