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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二四二

太陽一點點西斜,洞府中的光線由明轉暗,到處盤踞著陰影。

重明子再次回到了洞府中,神色平靜中,帶著一點點悲傷。

他一步步來到平時坐的椅子上,輕輕撫著椅背,低聲道:“到了要告別的時候了。”

接著,他從洞府中的每一件東西,一樣樣輕撫過去,來到他種植的花草面前,喃喃自語,雖然聽不清楚,但總之是些惜別的話,面上的不捨乍看很淡,但仔細看時,已經深入骨髓。

在一盆綻放的鮮花下呆立良久,重明子失笑,道:“修行這麼久,竟還有這麼多放不下。我這樣的人都能洞玄,真是天理不容。”

他背轉過身子,輕聲道:“我要什麼沒做完呢?對了,要給他留下信……”

他來到桌前,鋪開筆墨,奮筆疾書。這封書信好長,從傍晚寫到了深夜,兩個多時辰中寫寫停停,常常停筆凝思。

突然,筆尖一停,重明子的手僵在空中。

啪的一聲,筆從手中落下,摔在紙上。重明子身體懸了片刻,緩緩伏了下來。

他並沒倒下,用手托腮,身子微斜,靠在桌上,就像是寫字寫累了,打了個盹兒。

這一覺好長,一直到太陽昇起,光線再次充滿了洞府,陽光帶來的新鮮的氣味,將夜晚的陰霾一掃而空。

重明子長身而起,精神煥發,彷彿睡足了覺的年輕人,端正的坐在椅子後面。

這時,就聽底下有人問道:“天涯的風大麼?”聲音嘶啞,彷彿一個字一個字的擠出來。

重明子微笑,道:“昨夜又有狂風,吹黯了月亮,吹散了星辰,一直吹到了彼岸。”

他的聲音溫暖和煦,就像陽光。

一聲低低的□□傳來,底下的少年彷彿失去了支援,一下子跌倒在地,臉頰落在滿地的鮮血上。

鮮血已經開了,殷紅的血色褪變成暗色,無法沾染在肌膚上,他的臉色依舊慘白如紙。但是他的手是紅色的,昨晚掩住鼻血的掌心依舊鮮紅。

昨天晚上,他發現重明子離去之後,沒有哭,也沒吐血,而是噴出了鼻血,鼻血噴湧,就像被割開的動脈。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流鼻血,就像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他大概是什麼都沒想,在洞府裡呆坐著,坐了一日一夜。

他看著重明子去了又來,看到重明子和親手養大的花草告別,看著重明子給他寫信,卻沒有任何反應,就像一個旁觀者。直到第二天早上,他再次問出了和昨天早上的同樣的問題,也得到了同樣的回答。

到了這個時候,就算逃避,他也不可能再欺騙自己。

重明子去了,永遠的離開了。現在的一切,不過是在重演他離去的那一幕。一遍遍的重演,包括那一天早上,他和江鼎問答的每一句話。

而江鼎,因為自己的懦弱和逃避,連重明子到底是哪一天走的都不知道。

他只是每隔三天例行公事來問候,得到了程式化的回答,就心滿意足的又在自我欺騙中度過了三天。

直到親眼確認過重明子去世的場景,江鼎才被迫面對事實,面對自己一直以來的愚蠢和懦弱。

錯了,全錯了!

他以為自己在勘破,其實只是在逃避,他以為自己在麻木,其實是在欺騙。

他以為確認了重明子真的去之後,悲痛之餘,到底會有一絲解脫,但只有沉到深淵下的痛苦,痛苦的血流滿面。

到底,他心中一直等待和期盼的,並不是解脫,而是奇蹟的發生。

只希望重明子一直活著,希望明天像今天一樣,今天像昨天一樣。一天一天,永遠這樣,永遠不會變化。

到最後,奇蹟沒有發生,所謂一日日的迴圈,都是他給自己造出的幻影。

江鼎覺得自己還在流血,不是流出來的血,而是體內的血,從心中流出,在體內奔湧著。

他知道人的血是一直在流動的,但他從沒感覺到自己的血,直到今天,他只知道,人的心果然是每一刻都在往外流血的。

只是據說血是熱的,為什麼他會覺得,血是涼的呢。

血液越流越冷,讓他凍得僵了,倒在地上,直直的看向洞頂。

洞府的穹頂,本是漆黑的,只因為陽光的緣故,略帶一點金色。但在江鼎看來,卻是一片金白。

金白色中,他彷彿看到了過往的一幕幕,有重明子的,也有更久遠的……

“師父……”江鼎輕輕念出了這兩個字。

這時,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