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重明子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
江鼎……哭了?
這個看似溫和,其實內中堅定如磐石的年輕人,竟然會哭?
重明子甚至找不到他哭泣的理由。若說他被嚇哭了,或者氣哭了,實在令人難以想象。
江鼎聞言,抬起頭,目光清涼如水,並沒有淚光痕跡,似乎剛剛只是重明子的錯覺。
然而重明子自己知道,他沒有看錯<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想來,江鼎自己蒸發了眼淚,對於修士來說,這並不難。
這大概是一個年輕人的倔強吧。重明子自然不會拆穿江鼎這小小的要強,只道:“看錯了。”
江鼎卻突然道:“您沒看錯,我想哭來著。”
重明子沒料到他直言,道:“為什麼?生我的氣?”
江鼎道:“有點。怨恨您來著。”說到這裡時,他目光中的不平之意兀自沒散去,他也沒遮掩,就這麼看著重明子。
如此直抒怨言,作為晚輩,算得上無禮。重明子卻不生氣,道:“怨我嚇唬你?之前你道我真要殺你的時候,都不曾怨恨,現在反而怨恨來著?”
江鼎道:“您……之前您做的姿態,讓我以為您並非真心愛護我,既然並非真心,怎麼談不上怨恨,最多敵我針對罷了。其實我不喜歡的是,真心愛護我的人,傷害我。”
他真的非常、非常、非常討厭親近的人傷害、背叛。深惡痛絕。
其實重明子倒沒有如何傷害他,但驟然翻臉的兇狠態度,從天落地的反差,讓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接著滋生怨恨。這與重明子並不相干,多半還是他自己的緣故。
重明子自然不懂他的心結,看了他片刻,道:“若是這樣,對不起。”
江鼎一凜,看向重明子,突然深深一躬,道:“我也對不起您,向您道歉。”
重明子道:“你為什麼道歉?”
江鼎道:“晚輩遲鈍,才剛剛想到的。正如我討厭被親近人傷害,您一定討厭旁人輕生吧。正因為厭惡我的莽撞,才起意教訓我。”
每個人都有軟肋和逆鱗,江鼎被戳到軟肋,會怨恨落淚,重明子被觸到逆鱗,同樣會暴怒。
他討厭年輕人不愛惜自己生命,在點仙會上便可見一斑,當時寧邪真為了保全江鼎自刎,就是重明子出面阻止,當時就已經暴怒。所說“不知生的可貴,輕易放棄生命”種種言語,和剛剛對江鼎的教訓何其相似?後來臨別時跟江鼎一番談話,也再三強調了自己的觀點。看來他一定非常厭惡如此行為。因此對江鼎薄施懲戒也是尋常了。
至於重明子為什麼如此看重這一點,江鼎無法揣測,也不必揣測,正如他不會揭開自己的傷口給別人看一樣,只要知道不要碰觸親近人的傷口便可。
重明子目中光華隱隱,看向江鼎的目光泛起了不加掩飾的愛惜,道:“推己及人,善解人意,很是聰慧。道門中你這樣的性子少見,倒有些佛性。”
江鼎失笑道:“佛性?我可高攀不上。佛門解眾生苦,我只願意理解愛重的人。”
重明子道:“有沒有慧根是一回事,發不發慈願是另一回事。縱我道門中,也有入世積外功的道派。只要你有一日想要發願,便能成濟世之才。但作為你的前輩,我真不希望你有一招一日發下大願,救難渡人。”
江鼎奇道:“為什麼?”
重明子突然伸出手去,撫摸了一下他的頭頂,道:“一旦你從愛親人變成了愛世人,一定是你受了極大的苦<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江鼎一震,半懂半不懂,但聽出重明子話中帶著的無盡滄桑感慨,即使不能感同身受,也覺得受到了震動。
氣氛一時有些凝滯,江鼎岔開話題,道:“剛剛是誰襲擊了您?敵人呢?被您解決了?”
重明子略感莫名,道:“什麼敵人?”
江鼎道:“就是襲擊您,那個著火的。”
重明子道:“那不是襲擊,沒有敵人。”
江鼎道:“不是敵人麼?那是怎麼回事?您……”
真的自燃了?
修士倒也有自燃的,大多是練功練岔了氣,走火入魔,那發生什麼情況也不稀奇。但自己自燃,比被外人襲擊要兇險百倍。幾乎不死也要脫層皮。沒聽說過自燃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