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又是那副神情的他,忍不住心疼與難過,伸手撫上他的臉:“子宸……”
他彷彿這才察覺到她的存在,眼睛一直鎖定在她的臉上,卻毫無焦距,喃喃道:“怎麼會……怎麼會這麼突然……”
飄落站起身來,將他的頭靠在自己懷裡,一如他從前安慰自己那般,輕輕撫摸著他。全本摘書。qbxs8。
他沉默的靠著她單薄得身體,閉上了眼睛。
飄落感覺得到一陣涼意從他的眼角處,透過層層的衣衫,一直傳到自己的心裡。
傍晚時分,汐汀划船靠岸,往家返回的途中,特地去了那所從小就熟悉的小房子。沒想到卻看見寧子宸獨自一人坐在河邊,手中提著一壺酒。
汐汀猶豫了片刻,還是走了過去:“寧先生。”
他一直愣愣的看著潺潺的河水出神,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看她,隔著一層朦朧的光圈,艱難地辨認出她是誰:“汀兒。”
她在傍晚昏暗的光線裡,依稀看得出他的眼眶是紅紅的,她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小心的道:“寧先生,你很難過吧?”
他又看著河水,波光粼粼的河面在他的臉上也印上了清冷的水光。
她在他身邊坐下來,也看著水面:“其實,當初我父母一起遇難的時候,我也好難過,我知道從那以後,我再也見不到爹孃了,可是寧夫人那個時侯對我說,死亡,對於離開的人來說,也許並不算什麼,甚至有可能是一種幸運,可是活著的人,往往只會注意到自己的悲傷,而忽略了離開的人的感受……我那時不懂是什麼意思,現在也還不是很清楚,但是,我想,既然是寧夫人說的話,那便一定是有道理的,我不知道她有沒有說過給你聽,但是我想說給你聽……”
寧子宸依舊沉默,仰頭喝了一口酒。全本摘書。qbxs8。
她沒有對他說過這樣的話。平靜的日子裡,她不會說,因為她不想勾起心內塵封已久的傷心事;在這樣難過的日子裡,她更不會說,因為她怕他會更加難過。
她瞭解他,正如他了解她一樣。她會給他足夠的空間,就像此刻,他知道她在屋子裡心急如焚,可是她不會來打擾他。
“這是我第四個最親的人離開我……”他喝完一口酒,忽然啞著嗓子開口,“第一個,是我父親,在我十五歲那年;第二個,是我的女兒,在我二十五歲那年;第三個,是我母親,在我三十歲那年;這個,是我最敬的兄長,在我四十歲這年……”
她偏著頭看著他,有酒從他的嘴角緩緩滑落:“他們都這樣,一個個的離我而去……”
“可是你至少還有寧夫人。”她突然開口,“你和寧夫人這麼恩愛,你不會是一個人的……哪像我……”
寧子宸頓了頓,忽然轉頭看向她,想起了那些早已佈滿塵埃的往事:“你知道嗎?你的眼睛,和我女兒很像,一樣那麼清澈,那麼明亮……她若是還在,也和你一樣大。這個世上,我最愧對的人,就是她。我一直好想教她唸書,手把手教她寫字,彈琴……可是都沒有機會……”
汐汀愣了片刻,忽然明白了什麼:“所以,你才一直教我,你把我當成你的女兒來教?”
寧子宸不再說話,仰起頭喝酒,一滴淚不經意間劃過眼角。
汐汀忽然拿出自己的絹子,伸手到他的臉上,小心的為他拭去那一道並不明顯的淚痕。
他身子忽然僵了僵,腦中劃過一個什麼念頭,可是或許是因為太悲傷,所以根本完全抓不住,只是讓它一閃而過。
過了很久,他打發汐汀離開:“很晚了,你回去吧。”
汐汀抱膝坐在他身邊,覺得有點冷,轉頭看了看他平靜的臉,終於還是點了點頭,起身離開了。
夜已經漸漸深了,他坐在河邊上,吹著涼涼的冷風,忽然感覺到肩上多了一件袍子。飄落站在他身後,輕聲道:“晚上涼,你別在這裡久坐,明天還要早早起程。”
他沒有搭腔。
飄落靜靜站了一會,沒有再開口,轉過身就要回屋子裡。在她剛要轉身的那一刻,他忽然伸出手來:“落兒。”
飄落握住他的手。他的手一向溫暖乾燥,可是今天,卻是冰涼的,沒有一絲熱度。她在他旁邊坐下來,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她的手小,並不能完全捂住他的手,可是她還是竭盡全力,想要給他一絲暖意。
他靜靜地看著她忙碌了半天,冰涼的手指終於有了一點知覺,伸手將她攬進懷中,緊緊擁住:“落兒,我只剩你跟軒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