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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友,滔滔不絕,從祖上的英名,到亡國的恥辱,指天誓地,數黑道黃,說到慷慨激昂之處,涕淚交加。酒至半酣,二人擊掌盟誓。二十九日,二人又焚香跪天,正式盟誓,約定共舉反清義旗。

到這個時候,張倬可以將實情向嶽鍾琪和盤托出了。原來張倬真名張熙,是湖南一個偏僻鄉村鄉塾塾師曾靜的學生。曾靜,就是化名夏靚的撰信人。為了準備科舉考試,曾靜讀過浙江呂留良的《時文評選》。因僻處窮鄉,無書可讀,他遂派學生張熙等人去浙江呂留良家訪書。時呂留良已死,張熙結識了呂留良的兒子呂毅中、呂留良的學生嚴鴻逵和嚴鴻逵的學生沈在寬,向他們求取了呂留良的很多詩文,帶回湖南。曾靜讀了呂留良的詩文,大開眼界,對其中許多聞所未聞的觀點,“始而怪,既而疑,繼乃信”。特別是有關“華夷之辨”的論述,引起了曾靜強烈的反清共鳴,使之擊節讚賞。此時,雍正新立,民間流言四起,政局動盪。曾靜等以為舉事反清的時機已到,他們探明川陝總督嶽鍾琪是岳飛之後,於是修書策反,派張熙投書並附《生員應詔書》一份。曾靜、張熙等躊躇滿志,口出妄言,告訴嶽鍾琪,他們在湖廣、江西、兩廣、雲貴六省都已動員了人馬,“在我一呼可定”。張熙沒有想到,什麼跪天盟誓,什麼約定共反,是嶽鍾琪為套他的口供,演給他看的一齣戲。

那嶽鍾琪以漢人居高位,本已招惹了諸多嫉妒誹謗。他的出身——岳飛二十一世孫,更使他陷入極其不利的境地。“岳飛之後”成了嶽鍾琪政敵攻擊嶽鍾琪的重要依據。一時,關於嶽鍾琪的流言蜚語比比皆是。有說他與朝廷面和心不和,三次召京不赴;有說他心存反意,“欲修宋金之報復”。上奏的謗書竟裝了滿滿一箱子。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另一方面,反清勢力也從“岳飛之後”這一點出發,認為嶽鍾琪必定能成為反清復漢的英雄,或者就只當他是反清復漢的英雄而以他相號召。雍正五年,一個名叫盧宗漢的人,沿街叫喊:嶽公爺帶領川陝兵馬要造反了!大夥一起反了罷!嶽鍾琪本來就如履薄冰,有口難辯,出了這樣的事,就好象吃了一隻蒼蠅。幸虧雍正迴護他,諭內閣曰:“嶽鍾琪功勳懋著,朕才任以西陲要地,付以川陝重兵,奸佞之徒造作蜚語,讒毀大臣,其罪可勝誅乎?”對於如此的浩蕩皇恩,嶽鍾琪肝腦塗地也難以報答。誰知事隔一年,又冒出來曾靜、張熙,緣由仍是“岳飛之後”!

人言可畏(2)

嶽鍾琪幾乎暴怒,但他知道沒用,隨即鎮定下來,給雍正上了密摺,請求“恩准將張倬解送到京”,讓皇上親自處理。雍正認為張倬既敢攔駕投書,必定是一個亡命之徒。死都不怕,刑訊何用?因在嶽鍾琪密摺上硃批道:“此事在卿利害所關,量卿不得已而然,但料理急些了。當緩緩設法誘之,何必當日追問即加刑訊?伊既有是膽為此事,必是一亡命不畏死之徒,便解京亦不過如此審問。”嶽鍾琪心領神會,隨即演出了與張熙盟誓之戲。

而這一切,都使預藏在暗室之中的滿員按察使碩色聽了個清清楚楚。緊接著,按圖索驥,順藤摸瓜。

雍正接到嶽鍾琪密報他誘出的張熙的口供後,立刻於十月間派副都統海蘭、十一月間派刑部左侍郎杭奕祿為欽差,急赴湖南,令湖南巡撫王國棟、浙江總督李衛、江南總督範時繹,將是案一干人犯全部拿獲。拿獲的人犯有:曾靜,曾靜的好友、原永興縣教諭劉之衍,劉之衍的學生陳立安,陳立安的兒子陳達,曾靜的學生張勘、曹珏,張熙的哥哥張照,同曾靜一樣崇拜呂留良的七十二歲的譙中義,譙中義的兒子譙大谷,張熙旅途相識的毛儀、車鼎豐、車鼎賁,張熙稱其學問好(其實並未見過面)的孫用克,以及呂留良的兒子(時呂留良已死)呂毅中、呂黃中,長孫呂懿歷,嚴鴻逵(呂留良的學生,時已死)的學生沈在寬等。前後數十人鋃鐺入獄,一百餘人受到牽連。

張熙目瞪口呆。另一件事使他更加目瞪口呆。這便是他老師曾靜的“師表”。張熙投書上路,曾靜曾為他壯行。當時,曾靜激昂慷慨,高吟:“但有虹貫日,竟無軻入秦!”與張熙共勉,要同做入秦刺秦王的荊軻,並在身著長衫上大書:“曾靜死於此!”然對簿公堂,曾靜卻軟成了一攤稀泥,不但招認如流,而且匍匐在地,搖尾乞憐,主動殷勤地寫文章檢查思想、深挖根源、自我批判!第三件事使張熙尤其目瞪口呆。當九卿大臣會議一致擬定將曾靜、張熙等凌遲處死、株連九族時,雍正卻獨出心裁,認為曾靜、張熙使“造書誹謗之奸人一一呈露”,因而有功,竟將他們免罪釋放,並囑咐將來子孫及地方官都不得追究和加害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