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們不知就裡,不少人上書為他說話,這不是亂彈琴嗎?應當立即下詔,嚴加申斥。”
太宗有九個兒子,真宗是老三,除了八大王元儼,其餘都於真宗在位期間先後亡故了。仁宗所說的皇太弟,該就是元儼?元儼當年確實最得太宗的寵愛,到二十歲還不讓他出宮,人都稱他“二十八太保”,可到仁宗接位、太后垂簾,他也早韜光養晦,裝瘋賣傻,成了死老虎了。儘管如此,這接位大事,躲還來不及呢,誰敢摻和!何況又三番五次一再申斥,誰沒事找事去!仁宗的這一招,也能算是釜底抽薪,范仲淹的事終於再沒人提了。至於仲淹究竟有沒有上密書請立“二十八太保”,當然更沒有人問津了。
諸事平靜之後,仁宗開始集中精力,抓他心目中最大的一件事了。
什麼大事?音樂改革。本來,王者致治,有四達之道,禮為第一,樂為第二。音樂能和民心而化天下,與世道人心關係尤為密切。音樂不行,要想天下大治,根本是緣木求魚。不抓音樂改革,豈不是大大的失策?
這也是有傳統的。
五代十國禮崩樂壞,是太祖制禮定樂,使禮樂初具規模。太宗改七絃琴為九絃琴、四弦阮為五絃阮,也都說出了道道:琴由七絃增為九弦,是因為九弦分別代表君、臣、文、武、禮、樂、正、民、心,九奏克諧而不亂,一切就會井然有序,國家自然就能走向大治。阮由四弦改為五絃,則是因為五絃各自代表水、火、金、木、土,五絃和暢,則預示五材並用而不悖;五材並用不悖,凡事也就順暢無阻了。真宗雖忙於分封,也沒敢懈怠音樂,至少還整頓了太樂、鼓吹兩署,淘汰了五十多個濫竽充數的樂工。仁宗再心無大志,也不能忘了祖宗的傳統而一無所為呵!何況,他根本就不滿太祖粗定的規模,而極想有所更張呢!
他還真找到了一個知音,就是集賢校理李照。李照告訴仁宗:“太祖定樂,用的是王樸的主意。王樸繼五代禮崩樂壞之後,根本就不懂古樂;他又膽大妄為,自作主張。他定的音樂,比古代音樂高五律,比教坊音樂也高出二律,根本就不能用。關鍵是他用的律尺不準。皇上要想音樂歸正,請允許微臣重新制定律尺標準,然後再根據新標準重新鑄造樂器。只有這樣,才能徹底糾正錯誤,完全恢復古代的音樂面貌。”
仁宗覺得李照說得在理,再找幾個都說是行家的人一問,又沒說不對,他就拍板了:要李照組建班子,儘快徹底改造音樂。
李照也確實能幹,不久就拿出了新的律尺標準。申報批覆之後,就直接交給內侍監督鑄銅鐘去了。
可鑄鐘的工人,卻在裡面搗了鬼。
李照不是要降低音高嗎?鑄的樣鍾一出來,聲音太低,沒法兒跟唱。太常寺的歌手,愁得睡不著覺:跟不上鐘磬,唱不出聲音,不但砸飯碗,弄不好還要丟掉小命,他們能不擔心嗎!
他們悄悄找到鑄工,送上湊來的份子錢,好歹央求他們:“千萬請各位爺們想點辦法,將聲音略略提高點兒。要不,根本就沒法兒唱出聲音。大典時唱不出聲音,可是掉腦袋的事兒!我們這幫人的性命,全捏在爺們兒手裡,好歹請你們務必開恩關照!”
救人本是善事,何況還有白花花的銀子!鑄工們悄悄做了手腳,銅鐘也就清亮多了。朝廷做夢也想不到,那麼神聖的樂鍾,會叫鑄工們做了手腳!就是李照,也全無疑心,到死都認為新鍾是完全照他定下的尺度鑄造的。
跟著,又照新標準重造了石磬,改造了其他樂器。
一切就緒,仁宗親自來到崇政殿,與王公大臣乃至館閣臺諫官員等,一起欣賞新樂器奏的雅樂。此樂較之王樸,下了三律。大家自然全都欣賞得頭頭是道。仁宗還特意寫了一本《景祐樂髓新經》,分為六章,詳細記錄了這一次的曠世改革。李照等一干有功之臣,也都升了官。
不久,問題可就出來了。
原來,音樂改制,遠比想像的要複雜多了。
中國音樂原由五聲構成,即所謂宮、商、角、徵(zhǐ)、羽。五聲又本之於黃鐘。先由黃鐘定出宮聲,所謂九寸為宮;以此為前提,適量增加減少,即為商、角、徵、羽四聲。因此,黃鐘的鑄造,乃是音樂建制的第一等大事。它一錯,一切就都面目皆非了。定黃鐘,又是拿秬黍作標準。秬黍是一種黑黍。《漢書?律曆志》說,古人以一粒中等黑黍之廣為一分,十分為一寸,十寸為一尺,十尺為一丈。又以能容一千二百粒這種黑黍為一龠,合龠則為一合,十合為一升,十升為一斗,十鬥為一斛。此外,還以它來定重量:一龠,即一千二百粒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