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囊括其中。於是常常趁著無人之時,溜進房裡抄起兩三本書就跑,當然不會忘了下次要把它們放回原處。也不知是我技術過於高超還是老爹知而不問,如此數次下來也無人前來問罪。幸好我只是平庸而不是愚鈍,如此十幾年下來書早已被我翻閱得差不多,內容也記得七七八八了。
秦家是武林第一大家,府內自然寬廣無比,我住的無意院雖然地處偏遠,倒也自成一方天地。春日青梅酒,夏時柳拂飛,秋來煙凝翠,冬夜醉望雪。在這樣的環境裡讀書,真真是無上的快樂。
然而少年的心永遠是不知足的,即使我那顆經過十多年壓抑而變得淡漠的心,也忍不住常常在想,小小的院子那柳絮,那飛雪已是如此迷人,不知輕蕊暗香的江南,豪情巍巍的北方,黃雲漫天的大漠,又會是怎生的風情?常常斜倚在碧紗飛舞的闌干上,笑看著輕盈——我唯一的侍女釀了一甕又一甕的青梅酒,看著我和她一起慢慢長大,看著她由一個嬌俏可愛的小女娃長成莊雅端麗,儀態萬千的佳人。似乎一點一點,有什麼正慢慢地浮了起來,自己也好象不再滿足於被拘束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心底隱隱地叫囂著,聲音越來越大,連自己都無法忽略它。
把最後一滴酒喝光,向正在梅樹下摘梅子,衣裳上鋪滿了落花仙子似的佳人招了招手。“輕盈,”佳人回首,清雅絕倫,我不止一次地覺得驚鴻這個名字實在是用錯了物件,白白糟蹋了。“我的酒喝完了,可以再幫我拿一壺嗎?”換上一副無辜的討好樣,據說這樣最能打動人心,可惜這個規律用在長得像我這樣的人身上,顯然是反效果。佳人非但沒有輕移玉步,還附送一個大白眼。“沒見過有人懶得像你這樣的,又不是沒手沒腳,多走幾步路會死人嗎?”我扁扁嘴,撐起攤得像堆泥的身體,朝酒壺的方向緩緩移動,終於到達目的地,猛地抓起來,本想仰頭一大口,終究還是學不來那種豪情,小小地啜了一口,抿住,不必細品,已然香氣四溢,濃透齒頰,那股酸酸甜甜的味道就一直徘徊在喉間,久久不散。我享受地眯起眼,半抬頭,微微仰望那湖水般的藍天。“真是天下一絕,不知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喝到這人間佳釀!”
通常,這時都會有一個戲謔帶著寵溺的嬌脆聲音響起:“你呀,真不知道你除了看書和喝酒之外還有什麼嗜好?”現在,卻靜靜的,半晌不見迴音。我奇怪地望向輕盈,只見她臉色蒼白,緊緊抓住裙襬的纖指微微顫抖著,眼睛直直瞪著我,眼神有些哀傷,又有些瞭然。“你……終於要走了?”
到底是一個七巧玲瓏心的玻璃人兒,我暗暗嘆了口氣,走過去,輕柔地為她拂去青絲上的落花。“輕盈,我們青梅竹馬,你該懂我的,”我轉頭望向不遠處的一棵柳樹,它的葉子長長的,隨風盪漾,說不出的風情迤邐。“柳絮雖美,終究也只是一方小小的柳絮,那廣袤天地的滄海星空,我卻想去看上一看。”許多許多年以後,我才知道,當時這一番豪情萬千的話,不過是自己年輕浮動的心的藉口,以後縱然踏遍千山,嘯傲泉林,卻再也無法重拾當年梅子樹下兩小無猜的甜蜜。
輕盈唇色發白,良久才勾起一抹略顯淒涼的笑:“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你本就不屬於這裡……”細白纖長的手指撫上我的眼睛,從眉毛到眼睫,細細地撫著,“這雙眼睛……藏盡了多少驚鴻……你知道家主和夫人為什麼要給你取名驚鴻嗎?”不待我回答,她又自語似的說道:“我知道的……總有一天,你會飛出這裡,去尋找屬於你的世界……”我一動也不敢動,任她的手指在我臉上移動,心底也有些黯然。
對我這個從小就沒了孃親的人來說,輕盈更像是我的母親,我的姐姐,我的朋友和玩伴,如今卻要離開她……忽地亮光一閃,怎麼沒想到呢?我抓住她的雙肩,高興地說:“輕盈,和我一起走吧,我們一起行遍天下,去看那江南的煙雨,江北的連雲,好不好?”她的淚水盈滿眼眶,終於緩緩地搖了搖頭,像一泓秋水隨風盪漾。“我不走,我是屬於這裡的,這裡……就是你的家。哪天你乏了,倦了……就回來……釀好的青梅酒永遠擺在這裡等你……”我鼻子微微有些發酸,轉過頭,院外重重疊疊的樓閣屹立如昔,彷彿沒有什麼能撼動它們,幾枝新綠橫過天際,帶來春天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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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得幾日,便是一年一度的四大家族會議,今年輪到秦家作東。這幾日,人已經陸陸續續到齊了,門庭若市,絡繹不絕,秦家上下忙得不亦樂乎,正是我出行的好時機。秦家雖為四家之首,但其餘三家中也不乏高手才俊,尤其這幾年在江湖上活躍的後起之秀,十有七八都出自四大家族,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