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只會當做沒聽到這種話,可是剛想起了賭局,也就想到了艾梵的事,林曉月心裡悶著一口氣,頓時就炸了。她冷笑起來:“寄宿在黑泥製造的肉身裡的吉爾大人,又和人偶有什麼區別?”說完也不後悔,只是用空洞的雙眼對準吉爾伽美什所在的位置。
吉爾伽美什頭一次直直地對上了林曉月的雙眼,平時她總是閉著眼睛,就算睜開,在與人交談時還是會垂下頭,表現得很禮貌,也讓人無法看到她的眼睛。
也許是因為潛意識對自己失明的事非常在意,才會刻意不讓人注意到自己的眼睛。
可是真正毫無阻隔地看到林曉月的眼睛,吉爾伽美什卻有種這傢伙在暴殄天物的想法。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經受了黑泥的洗禮,這雙眼睛黑亮得驚人,能將人的視線完全吸引過去。這傢伙明明失明瞭,她的眼睛卻還有著神采,在現在這種時候,看得久了,似乎有黑色的火焰要燒起來。
“有趣。”吉爾伽美什忽然說道,林曉月愣了愣,她已經做好被被懲罰的準備,結果吉爾伽美什居然說出了這種話?他的腦子沒壞掉吧?林曉月的狐疑直接展現在了臉上。
吉爾伽美什大笑起來:“看來你還不是完全的人偶。”
說到這份上,林曉月還不明白吉爾伽美什所說的人偶是什麼意思,她就白活到現在了。
“你認為我沒有正常人的喜怒哀樂嗎?”林曉月的話剛問出口,又覺得其實沒必要得到回答。她自己心裡清楚,經歷過這麼多,她的性格又本來就偏向冷靜理智,現在只是更糟糕。
看她的表情,吉爾伽美什也知道林曉月在想什麼,他將林曉月拽了起來,然後就拉著她的手腕往外走,全然不顧林曉月的想法。林曉月走得跌跌撞撞,如果不是吉爾伽美什將她的手腕握得緊,早就摔到地上去了。她完全不知道他想幹什麼:“喂,你要去哪裡啊!”
“想看看你這傢伙還能有什麼樣的表情啊。”吉爾伽美什很是樂在其中的樣子。
林曉月快走幾步,跟上吉爾伽美什的速度,幾乎是和他並排走著:“答非所問!”
吉爾伽美什側過頭看了她一眼,嘴角彎起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這種彷彿被侵佔了領地而在叫囂著不快的模樣,難得帶上了野性,比起她平時死板老練的模樣,要讓人愉快多了。
耳畔的聲音多了起來,人聲、車聲,甚至是商店裡傳來的音樂聲,充斥了林曉月的耳膜。她很少來街上,就算過來也是和凜一起,凜會跟她說話,她不會在意這些聲音。
可是身邊的人換成了吉爾伽美什,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誰知道這傢伙想做什麼?
她稍微有些不安,正打算詢問吉爾伽美什原因,他忽然鬆開了手。林曉月下意識地伸手去抓,卻只是手指擦過了他的衣服,什麼都沒有抓到。
周圍像是在瞬間變成了深淵,而她就站在唯一的立柱上,搖搖欲墜。
“喂!吉爾伽美什!”林曉月往前緊走了幾步,平舉著伸出手,試圖抓住吉爾伽美什,卻是撞到了路人,對方剛說完“你在做什麼”就發現她是盲人,嘟囔一句“瞎子就別亂跑”後便走了。
“瞎子”這個詞刺痛了林曉月的耳朵,她知道這是事實,可是自己承認和別人說是兩碼事,而且她總覺得對方抱著輕視的態度,這讓她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
林曉月咬住下唇,試圖用疼痛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她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也不知道周圍是什麼情況,隨便亂走可能還會撞到行人,一瞬間她居然產生了害怕,而站在原地無法動彈。
吉爾伽美什離林曉月其實不遠,只是大約五米距離,他站在路邊,靠著牆抱著雙臂,饒有興致地欣賞著林曉月此時的模樣。一個認為自己強大的木偶,要怎麼讓它變得生動?當然是讓它失去它以為的“強大”——林曉月此時就是供吉爾伽美什操控的木偶。
那樣的表情非常有趣,想要強自鎮定,卻又打從心底對身周的一切感到未知與恐懼,想要嘗試,跨出的腳步卻又帶著顫抖。說什麼就算失明也不會有所影響,只是逞強的話罷了。
“言峰樹理”這個人,就能力而言的確稱得上人類裡的強者,不過,實際上只是一個用各種手段將自己層層包裹起來、完全忘記了自己的本心的可笑木偶啊!
好在還不算特別糟糕,吉爾伽美什想著,走到了林曉月身邊,戲謔道:“感覺如何?”
少女的臉上流露出又是憤怒又是慶幸的表情,她伸手緊緊拽住了他的衣服,隨即頭一次摘下了她的面具,對著他用力地咆哮道:“你這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