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晚上政治學習,也不是下午聽傳達檔案,而是每天上午七點的毯子功課。
據說江女王有條“聖旨”,要讓舞蹈演員練戲曲功,練出工農兵氣質,團裡貫徹落實非常到位,群女兵最大的十九,最小的十二,排成一隊有七八米長,毯子功一個半小時。
她們一個個由劉峰抄起腰腿,翻“前橋”,“後橋”,“蠻子”,跳板蠻子。
尤其跳板蠻子,佳人們膽小,給跳板彈幾米高,再一個跟頭翻下來,整個人經過剎那的恐怖休克,都不知道怎麼落了地了……
他得在空中接住那些身嬌體軟的小蘿莉,然後再把她們好好擱在地上,樂在其中。
有時候劉峰提醒一句:
“腰裡使勁兒,啊?”
她們就會給他白眼,越發不使勁,全由他搬運。
平時只是搬運舞蹈演員,若是遇到集訓,聲樂隊演員也要上形體課,也要拉山膀踢腿跑圓場,這是劉峰最期待的,因為——
林丁丁也得翻!
劉峰面帶微笑站在小排練廳的一頭,看著林丁丁穿著燈籠褲的腿踢起,多數是衝著他的腦門,差一點兒的,衝著他的鼻尖。
就在林丁丁衝著他的喉結揚起腿時,他叫了一聲:
“使點兒勁!”
丁丁圓圓的眼睛眼睛向他訴苦,但他不明白她訴的什麼苦,接下踢出去的一下,丁丁腿更低了,根本就是照著他的練功服的拉鎖高度踢了,眼裡的苦情更深。
劉峰照樣不領會,又來一句:
“認真點兒!”
丁丁又是一腿,只踢到他肚臍高度。
劉峰皺了皺眉頭,沉聲道:
“怎麼回事兒?”
林丁丁銀牙一咬,朝他天靈蓋踢去,可就是這一下,把一個東西從她燈籠褲管裡“發射”出來,直飛向劉峰!
劉峰機警的後撤了一大步,沒有被那物糊到臉上,“啪”的一聲,落在他兩隻黑麵白底計程車兵布鞋之間。
這可是一個見不得人的東西!
林丁丁的臉頓時血紅,撲上去,撿起它來,跟撿自己命根似的,然後撞開門飛奔出去……
半截兒被血泡糟的衛生紙,只有梢頭是白色,其餘部分是慘烈的猩紅,鼻端還殘留著一股子死魚的腥味,這讓劉峰非常上頭。
大概把那東西看清的只有劉峰,他的臉都白了,窺視了閨房秘密,雖然不是故意的,卻感到某種強烈的罪責,有種被雌性生物用荷爾蒙標記後的屈辱和竊喜。
女兵們月月要發生的這件事,男兵們都不當秘密,出早操跑步,哪個女兵若喊“報告”,執勤分隊長不敢不批准“出列”,這聲“報告”也就報告了所有男兵……
那件女人月月發生的“血案”此刻正發生在林丁丁身上,但她為什麼沒有“報告”呢?
林丁丁從小排練廳衝鋒到大廁所,騎站在茅坑上,號啕大哭。
文工團的公共廁所建築設計是這樣的——
男界女界之間,牆壁沒有達到屋頂,常常是這邊女兵打聽晚上排練什麼,那邊就有男兵脫口而出的回答,也常常是這邊女兵起頭唱一句什麼,那邊就有男兵跟著合唱。
於是丁丁的號啕一下子把隔壁的一聲高歌“光輝的太陽……”堵截住,五秒鐘的靜默之後,男高音問:
“這誰呀?!”
丁丁此刻已經哭得蹲下了,隔壁大概進來一個樂隊男兵,聽了一會兒林丁丁的悲聲,長嘆一聲:
“媽喲!什麼調?”
男高音說:
“highc!”
隔壁的男兵人數多起來,一片打聽和議論聲浪。
“咋個嘍?!”
“死人了哇?”
斷牆這一邊,女兵們人數也多起來,一片勸解和安慰。
“有啥子關係嘛?”
“未必哪個的媽不來例假?”
丁丁抽泣:
“他們都看見了!……”
“誰看見誰負責!”
這是郝淑雯說的,一面還朝斷牆那邊挑著下巴,尋釁挑事似的,男兵代表在斷牆那頭開始問詢:
“到底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