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萌說:“不,我不用你揹我。我還能走……只要你別在這種情況下不管我。”
他說:“別廢話,我沒那麼大耐心期待著。”
張萌無可奈何地伏到了他背上。
吳振慶揹著張萌走出了著過火的森林地帶,但是沒著過火的森林更無路可走。
張萌說:“你已經背不動我了……你放下我……歇會兒吧。”他們背靠著同一棵大樹的兩面坐下。
吳振慶四周看了看,說:“我們迷路了。”張萌突然身子向前一傾,栽倒在地。
吳振慶聞聲慌忙扶起她:“你怎麼了?”他用手摸摸她額頭:“在發燒!”
張萌說:“我還餓,餓極了……又冷又餓。”
吳振慶說:“我也餓,忍著點,千萬別洩氣,我們往回走吧!”
“得走多遠啊?”
“也就兩百來裡地。我一定能帶你走出去。你得相信我。”
“好吧……我信。”他們互相依扶著向來路走回去……
忽然張萌的目光發現了什麼,她擺脫吳振慶的攙扶,獨自向前走了兩步,從地下撿了半個饅頭,上面爬滿螞蟻。她用衣襟將饅頭撫了幾下,立刻狼吞虎嚥……吳振慶估計她已吞完了那半塊饅頭才轉過身。
張萌乾燥的嘴唇上粘著饅頭屑,不無慚愧地看著他,忽然捂住臉哭了。她說:“我……我真自私,別瞧不起我。”
“哪兒的話!我並不怎麼餓。”吳振慶走到她跟前,又攙扶著她,邊走邊說,“準是撲火的人們掉的,大概咱們離森林邊緣不遠了。”
他們互相依扶著走。
他們忽然站住了,目光中都呈現出極大恐懼……
一頭黑熊立在他們對面十幾米處,熊眼眈眈地瞪著他們。吳振慶將張萌扯到身後,雖赤手空拳,卻準備用生命保護她。
熊和他們對峙了片刻,像個狹路相逢的陌生人似的,緩緩落下前掌,大搖大擺地走了。冷汗從吳振慶額頭上淌了下來,他身子晃了晃,幾乎癱倒,被張萌扶住。
她同時將什麼東西塞在他手裡。他低頭一看,是那把匕首。他們又向前走。
一具被燒的動物的屍骸擺在他們眼前。他們彼此看一眼,默默繞過去。
雨……張萌滑倒了。她說:“我……實在走不動了……你自己走吧……別管我了。”
她渾身瑟瑟發抖。吳振慶說:“我就是用嘴叼,也要把你叼出大森林。”
他背起了她。
吳振慶用匕首砍樹枝,割傷了手,才撐起了一個可以避雨的小小的“帷蓋”。他將張萌抱起,坐到“帷蓋”下。
她一動不動地偎躺在他懷裡。
張萌仍在說:“你……別管我了。”
吳振慶說:“不……”
張萌說:“我知道……你內心裡,肯定不像你平時裝出來的那麼……敵視我……其實我內心裡……也是……我覺得你……挺仗義的……像個男孩子樣……可是……只要我活著……就不能……愛你……為了我爸爸……我把自己預售給別人了……我的話……令你鄙視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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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輪 第三章》6(3)
吳振慶搖頭,潸然淚下。
張萌繼續說:“我們分手時,他……給了我那把匕首,囑咐我……時刻隨身帶著……為了他,用來保護我……我本來可以返城……可……手續被團里扣壓了……怕因為放我走……引起知青們……紮根思想的波動……讓我先在團裡的小賣部,當一陣售貨員……你哭了?”
“我沒哭,是雨水……”
“你是哭了。”
吳振慶不禁將頭埋在她胸口,嗚嗚哭泣。張萌說:“別哭,我的臉很髒……是不?你替我用雨水洗洗吧……”
吳振慶將她的頭髮從臉上撩開,用一隻手接著“帷蓋”上滴下的雨水,替她將臉洗淨。張萌抓住他一隻手,輕輕握著,又喃喃地說:“聽著,我覺得……我要死了……身子好像泡在冰水裡……冷,很冷……真冷啊……趁我還活著……我願意把自己給予你……,報答你……對我的照顧……我應該報答你……要不我心裡……很內疚……我最不願欠別人……什麼,……之後你用匕首殺死我……把我埋了。……,自己走……走吧!”
張萌昏過去了。吳振慶雙手捧住張萌的臉:“張萌!張萌!你不能死啊!”
他不知所措地環顧四周,大喊:“來人啊!來人啊!來人救救我們啊!”大森林的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