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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梅揚拳欲打韓德寶。
王小嵩將一件大衣披在她身上,將她扶走。
吳振慶等啃一口饅頭,吞一口雪。
一棵樹下,郝梅坐在地上,王小嵩替她換上一雙氈襪,一雙大頭鞋。
王小嵩長兄一般加倍愛護的莊重無邪的神情。
郝梅情竇初開的眼睛注視著他,欲言又止。
韓德寶用胳膊肘拐拐徐克,朝王小嵩和郝梅那邊示意。
徐克望著他們,表情十分羨慕,將嘴張得大大的,猛啃了一口饅頭。
他立刻又往地上吐,並從地上撿起什麼放在手掌上——手掌上是自己的一顆牙。
韓德寶不禁幸災樂禍地大笑。
知青們擠坐在雪橇上回連隊,在日暮時分一路高唱。
雪橇在離連長的墳不遠處停住,知青們一個個蹦下爬犁,莊重地從墳前經過。
墳上的雪融化了,一束紫色的達子香(也就是北大荒的迎春花)擺在墳前。
達子香變為一束早開的野花。
這時,連隊裡有了道路,路旁有了樹,又有了幾幢房子的架子……
秋天,一望無際的麥海,麥浪。
兩臺拖拉機牽引著收割機交錯駛過。
王小嵩和吳振慶從拖拉機裡探出頭,互相招手。
一個頭戴草帽的人挑著飯菜從麥海中遠遠走來。
徐克高喊:“郝梅送飯來了……”
吳振慶鑽出拖拉機,攀上收割機,不知動了一下什麼機制。
徐克隨傾卸的麥草落地,被麥草埋住。
吳振慶大笑。
他們團聚一起吃飯——郝梅給他們分盛菜和湯。
王小嵩說:“現在咱們才明白,連長生前說的‘柞木’二字究竟是什麼意思……”
吳振慶望著遠處的拖拉機感慨無限,他說:“是啊,連長留下這一句話,給連裡的麥收解決了大難題,要不,誰也想不到應該用柞木加寬拖拉機履帶這個法子……”
韓德寶說:“那樣可就慘了!這麼一大片麥海,機械要是因為溼陷沒法兒作業,萬分之一也收不回來。”
郝梅在一旁說:“喬醫生又給我來信了,讓我代問你們好。”
徐克自語道:“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今天才算真有點兒弄明白這句詩。”
在連長的墳前五人肅立,郝梅將一捆麥子祭在墳前。
“連長,咱們豐收了!”
王小嵩彎腰拔除墳頭小草。
幾隻手都去拔。
收割後的麥地,景象蕭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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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輪 第三章》10(2)
林中小路鋪著一層半黃半綠的落葉,軋出兩道深深的車轍,車轍內佈滿牛蹄印。
緊滯的車軸發出的“吱嘎”聲由遠而近。
霧中一輛牛車時隱時現。
在轍印中轉動的木輪。
牛蹄子不慌不忙地穩健抬起,踏下。
郝梅靠著車上的一個大油桶,坐在車後端。
麥收後,這幾個人,又擔負起了在興凱湖打魚,為團部直屬連隊改善伙食做貢獻的任務。
吳振慶、王小嵩、徐克、韓德寶都剃了光頭。他們在興凱湖畔的一個破廟裡吃飯。
徐克說:“聽說城市裡已經開始疏散人口了。”
“那我們家農村無親無友,往哪兒疏散啊?”韓德寶說。
徐克說:“咱們這兒倒一點兒戰爭跡象也沒有,還不如把咱們爸爸媽媽接到這兒來。”
吳振慶說:“沒有戰爭跡象?那咱們全部都剃了光頭幹什麼?打魚還帶著槍幹什麼?”
“都快吃吧!一會兒郝梅裝魚的車就該到了。”
牛車像無帆的舟影飄在大草甸子上。
太陽又紅又大,懸在綠草藍天之間。
郝梅走在牛車旁,邊走邊採野花——大草甸子散紫翻紅,各種美麗的野花目不暇接,採不勝採。
郝梅邊走邊將採下的野花編了一個花環戴在頭上。
她又編了一個野花環掛在牛角上。
她倒退著走在牛前,欣賞著帶花環的牛。
她樂著對牛說:“你可真像個新娘子!”
她真是快活極了,一股青春的莫名的激情倏然在她心懷中萌發、盪漾。她一轉身舒展雙臂向前猛跑。
她彷彿突然隱入了深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