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廳裡再沒有人走了,靜悄悄的沒有聲音,只有大螢幕上的男女主角還在繼續。
清愁過去之後就是澀,起初不明顯,但是後來隨著影片的放送,逐漸明顯起來。
年輕的軍官和留洋歸來的大家小姐,兩人明明是彼此有著心意,只是彼此都有些顧忌,甚至連對方的名字都不敢打聽。
只想著每天的午後在咖啡廳裡來一場擦肩而過。
這是一場蹩腳的暗戀。
年輕的軍官只會沉默的看著古西袖踩著高跟鞋拿著皮包娉婷嫋娜的逐漸走遠,在老闆娘的殷勤奉承中更加的沉默。
對西方人來說,這種太過含蓄的感情他們理解不了,但是宋微木明明看到旁邊的一個女人從兜裡拿出來紙巾擦擦眼角。
宋微木捂著心臟的位置。
心道,謝候在剪輯室埋首了兩個月真的沒有白費,她這個主演人看起來就難受。
其實他們之間根本沒有什麼,誰也不曾開口越雷池一步,就像兩個膽小鬼只敢縮在自己熟悉的地方,稍微往前一步就可能萬劫不復。
電影還在用一種緩慢的節奏走。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古西袖開始換上了旗袍,把那些精緻美麗的長裙都束之高閣,鑲嵌著珍珠的高跟鞋也換上了一針一線繡出來的繡花鞋。
溫如良處理完洋行的事情,帶著禮物來見古西袖,木製的繡樓沉默而端莊的佇立在角落裡,一些花木已經枯萎了,本來在繡花的古西袖順從的下樓。
溫如良站在了鞦韆架旁邊,看到挽著髮鬢,穿著素色旗袍的古西袖眼睛一亮,可能是連夜趕路,面上帶著些風霜之色,溫潤的臉上也多了些胡茬,往前多走了幾步,從袖裡裡掏出來一個盒子,遞過去,“這是我從上海給古小姐帶來的禮物。”
盒子相當的精緻,上面雕刻著蓮蓬游龍,繁複細緻,單是盒子就價值不菲。
古西袖沉默的接了過去,對著溫如良輕聲答謝,“有勞溫公子了。”
古西袖對這樁婚事並不滿意,她留過洋,相對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更傾向於自由戀愛,只是這樁親事,是她祖父臨死前給她定下的,她反駁不了,也不敢反駁,只能沉默的應下。
溫如良顯然很喜歡這個未婚妻,三天兩頭的來送些小東西,有的東西不算是貴重,但是分外的精緻。
古西袖照例去咖啡廳消磨時間,只不過現在大多時候咖啡換成了水,軍官終於鼓起勇氣來和她說話,“古小姐,今天又見面了。”
古西袖抬頭詫異的看了他一下,也沒有說什麼,只是緩聲笑了笑。
窗外淅淅瀝瀝下起了下雨,行人急步匆匆的趕路,池賜正想找個話題,就看到古西袖突然站起來,拿起身後的外套,滿含歉意的道,“不好意思,我現在要走了,下次再聊。”
池賜滿腔的勇氣都被打散了,低頭看還在冒著青煙的茶杯,沉聲道,“下次聊。”
池賜沉默的坐在原本的位置,看著一個穿著青色長衫的年輕公子拿著一把勾著梅花的二十四骨油紙傘眉目含笑的等著正古西袖,古西袖自然而然的衝他手裡接過一把油紙傘,撐開,上面勾勒著潑墨梅花。
兩人宛如璧人,一前一後的走向小巷子,一個長衫,一人旗袍,真的是金童玉女。
老闆娘豔羨的對著池賜感慨,“古小姐的未婚夫對她可真好,我這幾天就見這位先生整天在那裡等著古小姐……”
池賜沉默的把眼前的咖啡一飲而盡。
不知不覺到了尾聲。
侵華戰爭開始,池賜要去戰場,臨行前把改了好幾遍的書信交給了老闆娘,希望老闆娘代為轉交,緊接著就義無反顧的走向了戰場,戰死沙場,臨死前手上握著一片已經乾枯的梧桐葉子。
這個不算大的小城也開始遭受了劇烈的打擊,空投下來的炸彈把把這個小城炸的支離破碎,老闆娘到底沒有等到那位古小姐,就舉家搬遷了,溫如良在關鍵時候把古西袖推開,終身殘疾,遠走他鄉。
古西袖在那個小城裡固執的等下去,一直等到皺紋在精緻的臉上的開花。
蒼老女聲坐著結尾,“我就在這裡等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