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豁達的表情,安安然的━━想必
沒有田產了。
我也沒有田產,可是要她━━一切的母親。
很重的一塊石頭,大地之母的臉在正中,顎下刻著她的丈夫,另一面又有人臉
,說是兒子與女兒,盤在右上角一條蛇,頂在大地之母上的是一隻羊頭。
交纏的花紋裡透著無限神秘與豐沃。
回臺後一直沒有土地,放在書架的下面,算是大地的住所,忘了問生辰在哪月
哪日,好用香油膏一膏她。
我猜,在很古早的農業社會里,人們將最心愛或認為極美的東西,都在閒暇時
用石頭刻了出來。
第一圖那塊四方的石頭,細看之下,房舍在中間,左右兩邊是一排排的羊,最
中間一口井,羊群的背後,還刻著牧羊犬,照片中是看不出來了。
方石塊右方兩組石刻,也是羊群,它們刻得更早些,石塊的顏色不同。
大地之母石塊照片的下方那一張也是單隻和雙組的牛羊,在藝術上來說,單的
幾個線條之完美,以我個人鑑賞的標準來說,是極品,看痴了覺得它們在呼吸。
並不是攤子上買的,是坐長途車,經過小村小鎮去採集得來的東西。
問過印第安人,這些石刻早先是做什麼用的,人說,是向大神祈禱時放在神前
做為活家畜的象徵,那麼以後這些牛羊便會生養眾多了。
照片背景用的是一塊手織的布,南美印第安人的老布,染料來自天然的礦粉和
植物。織得緊密,花紋細繁,機器再也弄不出來的。人說,要織半年八個月,才得
這麼一塊好東西。
得了這塊布以後,也不敢拿它來做背心,只在深夜裡捧出來摸摸看看,幻想長
辮子黑眼珠的印第安女子織了它本是做嫁妝的,好叫人知道,娶過來的新娘不但美
麗還有一身好手藝,是一個值得的姑娘。
那家店不算大,隱藏在鬧街的一個角落裡。是看了那面鏤花的鐵門而停住了腳
步的,店內陰涼而幽暗,一些大件的老傢俱、塑雕和油畫靜靜的發著深遠安靜的光
芒。一張女人的畫像尺寸不大,眼神跟著看她的人動,無論去到哪一個角落,她總
是微笑著盯著人。那張畫買不起,卻來來回回去了三次━━看她。就這麼跟店主做
了朋友,好幾個黃昏,聽他講猶太人的流浪還有那些死在集中營裡的家人,講到他
劫後餘生的太太又如何在幾年前被癌細胞吞噬━━那些店主本身的故事。
最後一次去店裡,店主拿出了幾串項鍊來,要我挑,我不好再問價格,猶豫的
不好決定,這時候,對於下方有著一個圓環的那串其實一看就喜歡了。是一條雙頭
蛇,頭對著頭繞著,這使我想起小時候課本上唸的孫叔敖打雙頭蛇的故事。
“送給你好麼?”店主說。我笑著搖搖頭。
“那麼賣給你,算五百塊兩條。”五百塊等於臺幣一百三十多塊。我收下了,
付了錢,跟店主對視著笑了笑,向他說了感謝。
很少用這兩條項鍊,可是當我把玩它們的時候,總好似又置身在那間黃昏幽暗
的店堂,那幅畫上的女人微笑著盯住我,那個店主在說∶“我們從阿根廷又來到這
迦納利群島,開了這家店,生活總算安定下來了,而我太太,在這時候病倒下來,
她的床前就掛著這幅女人的畫,你知道,畫中的人,看著我太太一日一日瘦下去,
直到嚥氣……”
當我摸弄著雙頭蛇的時候,耳邊又響起那個禿頭店主的聲音∶“好好儲存這條
蛇,它會給你帶來好運的!”
圖中那一堆金子都是假的,除了手上的戒指之外。
幾年前,我有一個鄰居,在迦納利群島,她的丈夫據說是德國的一個建築商,
生意失敗之後遠走南美,再沒有訊息。
太太和兩個兒子搬來了島上,從慕尼黑來的。這家人仍然開著朋馳牌轎車,他
們的小孩,用汽水打仗━━在鋪著華麗的波斯地毯上。說是房租學費都付不出了,
可是那家的太太總在美容院修指甲做頭髮,一家三口也老是在外面吃飯。
有一天那家的太太急匆匆的跑到我的家來,硬要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