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磨子,還有一塊破了一個洞又被我巧妙的繡補好了的西班牙繡花古式女用披肩。
當然,這些一來一往的禮物,都是我們雙方在垃圾堆裡掏出來的精品。
拾荒不一定要在陸上拾,海里也有它的世界。荷西在海里掏出來過腓尼基人時
代的陶 ,十八世紀時的實心炮彈、船燈、船窗、羅盤、大鐵鏈,最近一次,在水
底,撿到一枚男用的金戒指,上面刻著一九四七年,名字已被磨褪得看不出來了。
海底的東西,陶 因是西班牙國家的財產歸了加地斯城的博物館,其他的都用來裝
飾了房間,只有那隻金戒指,因為不知道過去是屬於什麼人的,看了心裡總是不舒
服,好似它主人的靈魂還附在它裡面一樣。
拾荒賠本的時候也是有的,那是判斷錯誤拾回來的東西。
有一次我在路上看見極大極大一個木箱,大得像一個房間,當時我馬上想到,
它可以放在後院裡,鋸開門窗,真拿它來當客房用。
結果我付了大卡車錢、四個工人錢。大箱子運來了,花園的小門卻進不去。我
當機立斷,再要把這龐然大物丟掉,警察卻跟在卡車後面不肯走,我如果丟了,他
要開罰單,繞了不知多少轉,我溜下車逃了,難題留給卡車司機去處理吧。第二天
早晨一起床,大箱子居然擋在門口。支解那個大東西的時候,我似乎下決心不再張
望路上任何一草一木了。
前一陣,荷西帶了我去山裡看朋友,沿途公路上許多農家,他們的垃圾都放在
一個個小木箱裡。
在回程的路上,我對荷西說∶“前面轉彎,大樹下停一停。”
車停了,我從從容容的走過去,在別人的垃圾箱內,捧出三大棵美麗的羊齒植
物。
這就是我的生活和快樂。
拾荒的趣味,除了不勞而獲這實際的歡喜之外,更吸引人的是,它永遠是一份
未知,在下一分鐘裡,能拾到的是什麼好東西誰也不知道,它是一個沒有終止,沒
有答案,也不會有結局的謎。
我有一天老了的時候,要動手做一本書,在這本書裡,自我童年時代所撿的東
西一直到老年的都要寫上去,然後我把它包起來,丟在垃圾場裡,如果有一天,有
另外一個人,撿到了這本書,將它珍藏起來,同時也開始拾垃圾,那麼,這個一生
的拾荒夢,總是有人繼承了再做下去,垃圾們知道了,不知會有多麼歡喜呢。
黃昏的故事
━━永遠的夏娃
我喜歡漫遊,也喜歡黃昏和黑夜交接的那一段時光。
我們現在的家,座落在一個斜斜山坡的頂上。前面的大玻璃窗看出去,星羅棋
布的小白房在一脈青山上迤邐著築到海邊。
廚房的後窗根本是一幅畫框,微鳳吹拂著美麗的山谷,落日在海水上緩緩轉紅
,遠方低低的天邊,第一顆星總像是大海里升上來的,更奇怪的是,牆下的金銀花
,一定要開始黃昏了,才發出淡淡的沁香來。這時候,一天的家務差不多都做完了
,咖啡熱著,蛋糕烘烤得恰到好處。荷西已經下工回來,電視機也開始唱廣告歌。
我換上舒服的涼鞋,把荷西的茶點小心的用托盤搬出來,這才摸摸他的頭,對他說
∶“我走了。”
這時候的荷西,也許在看報,也可能盯著電視,也可能開始吃東西,他照例含
糊的說一句∶“旅途愉快!”便將我打發去了。
我輕輕的帶上房門,呼吸著第一口甚而還有些寒冷的空氣,心情不知怎的就那
麼踏實歡喜起來。
很少在清晨散步,除了住在撒哈拉的那一陣經常早起之外,以後可以說沒有在
極早的時光裡生活過。
早晨是一日的開始,心情上,有一日的負擔和算計,迎接未知的白日,總使人
緊張而戒備。黃昏便是不同,它是溫柔的夜的前奏,是釋放、舒暢,教人享受生命
最甜美的一段時光。
這兩年多來,無論住在那裡,家總是安置在近海的地方,黃昏長長的漫步成了
生活裡不可或缺的習慣。
在丹娜麗芙島,現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