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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部分

摯愛,心中浮上的卻是國民學校小房間中那個女童的臉。

我知畢卡索的靈魂正在美術館中省視著我,而我,站在那一張張鉅著之前,感激的

卻是那個動了憐憫之心帶我去擦血的軍官。如果不是當年他牆上的一幅畫,如何能

夠進入更深的殿堂之門?我猜想,畢卡索如果知道這一故事,也是會動心的。那個

軍官和小女孩的故事。

紫 衣

那封信是我從郵差先生那兒用雙手接過來的。

我們家沒有信箱,一向從竹子編的籬笆洞裡傳遞著信件。

每當郵件來的日子,就會聽見喊∶“有信呀!”於是總有人會跑出去接的。

那是多年前的往事了。當年,我的母親才是一個三十五、六歲的婦人。她來臺

灣的時候不過二十九歲。

怎麼記得是我拿的信也很清楚∶那天光復節,因為學校要小學生去遊行,所以

沒有叫去補習。上午在街上喊口號、唱歌,出了一身汗便給回家了。至於光復節郵

差先生為何仍得送信這回事,就不明白了。

總之,信交給母親的時候,感覺到紙上寫的必是一件不同凡響的大事。母親看

完了信很久很久之後,都望著窗坍發呆。她臉上的那種神情十分遙遠,好像不是平

日那個洗衣、煮飯的媽媽了。

在我念小學的時候,居住的是一所日本房子,小小的平房中住了十幾口人。那

時大伯父母還有四位堂兄加上我們二房的六個人都住在一起。記憶中的母親是一個

永遠只可能在廚房才會找到的女人。小時候,我的母親相當沉默,不是現在這樣子

的。她也很少笑。

到了晚上要休息的時候,我們小孩子照例打地鋪睡在榻榻米上,聽見母親跟父

親說∶“要開同學會,再過十天要出去一個下午。兩個大的一起帶去,寶寶和毛毛

留在家,這次我一定要參加。”父親沒有說什麼,母親又說∶“只去四五個鐘頭,

毛毛找不到我會哭的,你帶他好不好?”

毛毛是我的小弟,那時候他才兩歲多。

於是才突然發現原來媽媽也有同學,那麼她必然是上過學的羅!後來就問母親

,問念過什麼書。說高中畢業就結了婚。看過《紅樓夢》、《水滸傳》、《七俠五

義》、《傲慢與偏見》、《咆哮山 》……在學校母親打藍球校隊,打的是後衛。

聽見母親說這些話,看過我也正開始在看的書,禁不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覺得這

些事情從她口裡講出來那麼不真實。生活中的母親跟小說和藍球一點關係也沒有,

她是大家庭裡一個不太能說話的無用女子而已。在那個家裡,大伯母比母親權威多

了。我真怕的人是大伯母。

母親收到同學會舉辦的郊遊活動通知單之後,好似快活了一些,平日話也多了

,還翻出珍藏的有限幾張照片給我們小孩子看,指著一群穿著短襟白上衣、黑褶裙

子的中古女人裝扮的同學群,說裡面的一個就是十八歲時的她。

其中一張小照,三個女子坐在高高的水塔上,母親的裙子被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