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現在頂老實,也聽話,好象野性被馴服了,實際上,到了另外一個環境裡,這孩子說變就變了。看來陳大人還是要有所思想準備。”
曾蘭生的話一下子提醒了陳蘭彬等人,氣氛似乎凝重起來。
陳蘭彬說:“花旗國到底是什麼樣子,你我大家都不清楚,心中沒有底。這些幼童到底會出什麼問題現在還很難說。但我大清朝先後經歷兩次鴉片戰爭,又是長時間的太平軍和捻軍之亂,國庫虛耗,泰西列強又藉機與我國簽了許多不平等條約,國家根本開始動搖,財稅尚處於艱難時期,在當前這樣並不寬裕的情況下,每年從上海海關提取這麼多銀錢來作為幼童出洋肄業的費用,誰都知道很不容易。我們一定要在平時加強督課與考核,如確有人受西式習氣感染,不思進取,不專心技藝,且經縷勸而不改正的話,就把他們及時遣送回國內。交回給他們的父兄去管教。”
葉緒東說:“這是一個好主意。”
陳蘭彬說:“家有家規,國有國法,真正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從當前的效果來看,幼童在上海肄業局幾個月的嚴厲管教還算有效果,這些幼童即使到了花旗國,我們也要給他們立些規矩。”
當陳蘭彬他們在那裡討論到了美國之後如何管束幼童們的時候,幼童們則輕鬆地與身邊的同伴聊著家常。
船行在茫茫大海之上,中國號在孤獨地向前行駛,慢慢地連海上的島嶼都看不到了。除了可以看到偶爾幾隻繞船飛行的海鳥之外,其餘只有海浪和海風了,太陽開始西沉,海面似乎被染紅了一樣。海上的天氣真是變幻莫測,天上已經有不少厚厚的雲層在移動,這時,海風越來越大了,海浪越來越高了,中國號開始急烈地震盪起來,船上的物品已經在砰砰作響地搖晃著。開始,大家都還能忍一忍,在驚恐中吃了晚餐。可是晚餐之後,問題就出來了,最初船好象忽高忽低激烈地蕩著鞦韆,接著越來越激烈,上下顛簸,潮溼的海浪不時地從窗邊飛濺進船艙。有時還能聽到海浪的巨響在輪船的上方迴響,好象山崩地裂一樣,真如世界的末日,讓人不感到恐慌都不行。有些人受不了,開始嘔吐,接著更多的人開始嘔吐,好在船家是作了準備的,每一位客人身邊放了一個垃圾桶。哦——!哦——!哇——!哇——!很快,嘔吐聲此伏彼起,不管頭等艙、二等艙還是普通船艙,一下子嘔聲一片,不管身份高貴的還是身份低下的,大家似乎在共同演奏著一曲嘔吐交響曲。令人不堪的是,嘔吐聲越響,船的顛簸越激烈。幾乎每一個人都嘔紅了眼。最後有些人嘔得沒有東西嘔了,連胃液都吐了出來。
天上湧起了烏雲,夜空象鐵幕一樣籠罩著船的四周,黑得讓人看不見手指,只聽到海浪的咆哮之聲,激烈的嘔吐過去之後,所有的客人都累了,該嘔的東西都嘔得差不多了,只是偶爾還不時地從這裡或那裡發出一兩聲嘔吐的聲音來。有些有經驗的客人在身邊自備了一些食物,嘔吐完之後受不了了,就往嘴裡放點東西,可是吃過之後又嘔,嘔過之後再吃。
船繼續在激烈的顛簸中前行,一會兒,好象高高地被拋向空中,一會兒又似迭入谷底。一直到深夜,一些客人才相繼入睡,有一些人則睡不著,一是無法忍受船的震盪,二是擔心還會嘔吐,開著眼等待明天的到來。
幼童們個個都被折騰得無所適從,詹天佑開始也睡不著,大海的震怒是他從來沒有想到過的,雖然說自己從小生長的廣州西關河網交叉,算是在水邊長大,每年夏季河涌漲水和珠江的潮起潮落讓他多少也體驗了一些海水的威力,隨譚伯邨坐火輪到香港,又隨容閎坐火輪到上海,因為是在內河或近海航行,所以沒有今天這樣的感受。
這是詹天佑和他的夥伴們第一次真正經受大自然的冼禮。這大海的怒吼啊,或許正在告訴這些幼童們,他們這一次出洋肄業註定就是一次不平凡之旅,等待他們的並不就是隻有榮譽和責任。這世事的變幻又何嘗不是象這大海一樣,說變就變呢!
詹天佑和他的夥伴們這個時候是不可能有太多的想法了,因為,想控制住自己不嘔吐,是此時大家唯一可以努力的,然而,有時候並不是努力了就可以控制得住,即使拼盡全力,把吃奶的力都用出來了,腸胃還是照樣在攪動,嘴吧照樣要嘔出東西來。
一直到了下半夜,詹天佑才相對安靜地躺在那兒,似睡非睡。
當年唐僧師徒四人去西天取經,經歷了九九八十一難,終成正果,此時今日,大清國三十位官學生,加上陳蘭彬等四人和容閎,差不多四十人啊,幾近十倍於唐僧師徒的人數東渡太平洋,前往花旗國學技